莫小鬆又一次陷入了昏迷,許醫生說他這是情緒過於激動下的自我保護。


    問詢再次停滯下來。


    他在昏迷之前吐露的信息經過技偵科的驗證,基本核實了信息的真實性。


    技偵科在陳家地窖那幅圖案的周邊地板、天花板上都測試出了血液反應。


    dna檢測結果證實,那血跡的確是張美竹的。


    血液覆蓋範圍很大,雖然那裏曾經被打掃過,但是殘留的血液成分曆經十年,依舊發出了惶惑熒光。


    仿佛是不甘心早夭的張美竹在嚶嚶哭泣。


    結論出來後,眾人的情緒都很低沉,尤其是長期和兒童失蹤案打交道的張智。


    他咬緊牙關,低聲道:“張美竹的爸媽,在寶貝回家論壇上很活躍,一直在積極尋找孩子的線索,他們沒有再生孩子,幾乎每年都會去線索上的城市去找孩子。而當年疏忽大意、沒照管好孩子的爺爺奶奶憂思成疾,已經在五年前都去世了。如今告訴他們,張美竹在失蹤後沒多久就已經死了,他們這些年的奔波都是無用功,這讓孩子爹媽如何接受啊!”


    “不能接受,也得接受啊,這就是現實。根據現場的血跡範圍預估出血量,張美竹生還的概率接近為0!”宋玉成狠狠吸了口煙,用力吐了出來,沉聲道,“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快找到殺死張美竹的真凶。還有,找到張美竹的屍體究竟在哪裏!”


    張美竹死了,但是這麽多年,屍體都未曾被發現,凶手的棄屍手法要麽很高明,要麽有人協助他處理了屍體。


    韓焱按滅了指尖的煙頭,悶聲說:“我懷疑綁架及殺害張美竹和莫小鬆的凶手大概率是陳長生。他有案底,熟悉陳家地窖,在榕城出現的時間也對得上,如果莫小鬆能配合指認,我們就可以盡快下達通緝令了。”


    “陳長生……”宋玉成敲打著桌子,嘴裏喃喃念叨:“這個人,很難說還在不在世,而且,他的行為很違反常理。一個職業人販子,極少會同時在一地拐賣多個兒童或者女性,因為這樣會增加他暴露的風險,也不利於出貨。”


    他擰緊眉頭接著道:“即使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也最多是拐幾個年幼好控製的孩子,為什麽這個凶手會同時綁架了張美竹和莫小鬆,他們一個已經十歲讀三年級了,一個十七歲馬上成年,年齡上來說,都不屬於是好控製的階段了。這個目標的選擇,顯得非常業餘,而且,人販子對待手中的兒童,是極為重視的,畢竟每一個都會為他換來錢財,雖然有些人販子會因為疏於照顧導致孩子死亡,但是像凶手這樣采取暴虐手段殺害的,幾乎少見。我懷疑凶手並非一個職業人販子!”


    老好人嚴學友少見的黑沉著臉,他長長歎了口氣,說:“一個10歲小女孩,30公斤重,不是一隻小貓小狗,想要轉移,他需要有台車,再不濟也得有個三輪摩托或者二輪摩托吧。陳長生名下什麽都沒有,也沒有駕照,這個交通工具的來源要麽是偷的,要麽他有個有交通工具的同夥。從這個角度可以查一查。”


    “不錯,他能綁架人,必須要有個便利的、可以藏得住人質的交通工具,十年前榕城就已經禁止三輪摩托上路了,所以我更傾向於是一輛汽車,重點核查十年前春節前後機動車丟失的案子,側重點在魚峰區和北城區,車型以防盜手段不高的國產車、麵包車為主。”


    宋玉成很快下達指令,嚴學友他們立刻行動了起來。


    如今一案未破,一案又起,這一起連環殺人案中,竟然又嵌合了一樁拐賣殺童案。


    宋玉成狠狠搓了把臉,整了整自己的工作文件,準備去局長那裏匯報進展。


    因為臨近年底節日,市裏給的破案壓力極大。因為這些案子中,有些案件是發生在室外,存在很多目擊者以及現場照片流出,在社會上引起了不小的反響。


    一些熱心市民還在問政平台上打探案件進展,還有謠言說榕城出了個穿裙子的變態殺人魔,說得有鼻子有眼,引發一些小範圍的恐慌,雖然派出所和社區在盡力辟謠,但是好事者的激烈討論一直沒有停過。


    如今眼看案件即將告破,突然又牽連出一樁十年前的拐賣案件,這給宋玉成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令他突然想到了在他剛剛進入市局工作時的一樁懸案。


    那是一樁連環少女失蹤案,發生在二十年前的夏秋之交。


    失蹤的女孩子大多在十多歲到二十歲之間,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


    少女們離奇失蹤後,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案件疑點重重,當時的市局刑偵支隊隊長程忠實,帶著市局和分局的幹警走訪摸排了大半個榕城,仍然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那時候天網未興建,監控數量少得可憐。幹警們就靠著兩條腿一張嘴,海底撈針一般,奮戰了三個月,案件毫無進展。


    程忠實說服了局領導,組成專案組繼續追蹤。然而,就在案件隱約有了點兒眉目的時候,程忠實被人在家中殘忍殺害,凶手至今逍遙法外。


    而那個連環少女失蹤案,也因為程忠實的死亡,徹底塵封,成為積案科一樁樁懸案中的一件。就連程忠實自己的案子,也因為線索不足,沒有偵破方向,與少女失蹤案一起,被時光壓進了塵埃裏。


    “嘶……”


    一股灼燙把宋玉成從思緒中扯回,他飛快地甩甩手。


    是他手中的煙頭燃盡了,燙到了他的手指。


    時間過得真快啊,一晃二十年過去了,當年對他諸多照顧的老隊長已經消散在人間。可是他的音容笑貌還時常在宋玉成夢裏出現,像是在提醒他,別忘了那些失蹤的女孩子,別忘了程忠實的血債。


    想到這裏,宋玉成的視線不由得看向了小隔間,那裏的衣架上掛著警服,金屬材質的警號在燈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正如老隊長那堅毅的、仿佛火焰燃燒一般的目光。


    隊長,願您在天有靈,能看到您的女兒,她是如此的勇敢、堅定,就像戈壁灘上長出的胡楊樹,倔強、孤獨,永遠向上。您看到也會欣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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