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川、楚白蓮教起義大部分被鎮壓,顒琰大喜遂起駕前去圓明園接見一眾有功之臣,與他們一同商討如何將白蓮教完全鎮壓。眾人一時都想不出個好法子來,雖然那白蓮教教徒裏大多都是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可奈何數量太多,即便一批人倒下,也還會有另一批人崛起而後繼續反抗朝廷。


    這時候額勒登保開口道:“皇上,奴才覺得您對那些造反的人還是太過仁慈了,您就應當把他們全部斬草除根為好,如此,咱們朝廷的威懾力也就更強了,定能鎮攝住那些還想要造反的人。”


    聽到這話的顒琰不禁臉黑了黑沒有說話,楊遇春出言反駁道:“不可,他們本就是一些普通的老百姓罷了。造反亦本是被逼無奈,咱們不去招降便罷了,怎麽還能隨便就把百姓們都殺了呢?那豈不是坐實了那些關於朝廷莫須有的罪名?更是置咱們以仁愛治天下的皇上於不仁不義!額大人,請問您提出這樣的提議,到底是何居心呢?”


    “楊大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你我一同在朝為官,可不能就把這樣的帽子扣我腦袋上!我對皇上那可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蒼天可鑒!我還不是為了朝廷能夠早日平叛白蓮教麽?你這般為那些造反的人說話,難道你也想造反麽?”額勒登保信誓旦旦地開口道,似乎受到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一般。


    “就當您是真心為了大清好,可這提議實在是有些過了。百姓加入白蓮教起事造反固然有錯,可若不是這世道上貪官汙吏太多,又豈會逼的那些百姓平白無故帶頭造反呢?我楊遇春做事向來光明磊落,對朝廷更是絕無異心,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即便戰死沙場,亦何懼之有?”最後幾句話楊遇春說得十分鏗鏘有力,振振有詞。


    “行了,楊愛卿說得不錯。額勒登保,你這提議屬實不妥,以後不要再提了,朕若是把他們趕盡殺絕,朕豈不成了昏君,暴君了?朕還如何忝著臉說什麽以仁愛治天下呢?”顒琰無奈擺擺手,製止兩人針鋒相對的怒火,麵色有些黑沉,看得出對額勒登保那話極為不滿了。


    此話一出,額勒登保不敢再說話了,其餘官員更是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罷了,你們今日都累了,下去歇息吧,此事明日再議。”顒琰開口示意幾人退下,神色有些不耐煩。


    眾人應了一聲,朝顒琰行了一禮便躬身退了出去。方才楊遇春說得不錯,百姓被逼造反,那些底下的官員有很大的責任,平叛白蓮教的關鍵,便是把那些貪贓枉法的官員都給治理了才是真理,貪官一日不除,百姓便一日不得安寧。


    “魏宏盛。”顒琰勾勾手指,示意魏宏盛上前。


    “奴才在。”魏宏盛連忙躬身上前俯身聽令。


    “你去把一等承恩公恭阿拉和慶郡王永璘給朕叫來,就說朕有要事與他們商議,速去速回。”


    “嗻,奴才這就去辦。”魏宏盛應了一聲,不敢耽擱連忙動身。


    半晌,魏宏盛終於帶了兩人回來。“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兩人一同跪下行禮,齊刷刷地道。


    “起來吧,賜坐。”看到兩人,顒琰麵色稍加緩和了一些。


    “謝皇上。”小太監們給兩人抬來兩把椅子,兩人謝了恩,方才坐下。


    “朕今日召你們二人前來,是想給你們兩人交一個艱巨而重要的任務。”


    恭阿拉作揖道:“皇上請講,臣定當萬死不辭。”


    “朕要你們在暗地裏偷偷搜集朝中官員貪贓枉法的證據,不論官職大小,不論文武,隻要貪汙犯法,一律記名搜集證據待查,而且還不能讓人有所察覺被發現了。朕把這項任務交於你們二人,是因為朕信任你們,你們可不會讓朕失望吧?”


    兩人連忙起身作揖,“是,臣等接旨,臣等一定將此事辦好辦妥,定不會辜負皇上您對臣等的信任與期望。”


    “好,那朕就等著你們將證據一一呈到朕的麵前了。好了,你們今日暫且退下吧,朕若是有事,再傳召你們。”顒琰滿意地點點頭,示意兩人退下。


    而後顒琰接連幾日與那些有功之臣商討鎮壓白蓮教的策略,眾人各執己見,最後,顒琰決定實施剿撫兼施,軟硬兼施的兩手政策,分化瓦解起義軍,推廣寨堡團練,堅壁清野的做法。


    若是肯招安的,便會賜他們房屋地產以安家立業,而那些始終不肯招降的人便會被就地斬殺。這一策略,效果顯著,成功分化與割裂了那些起義軍的團結與魄力。


    嘉慶八年,葵亥年閏二月二十日,顒琰由圓明園還宮,抵達神武門,剛入貞順門,便立馬衝出一名壯漢拿利刃朝著顒琰行刺,魏宏盛驚慌失措高呼“來人!護駕!”僅有六名禦前侍衛立即上前救駕,寧靜的宮闈變得嘈雜錯亂,亂了秩序,而剩下的百餘禦前侍衛卻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不動,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職責所在。


    顒琰自己一邊逃竄,一邊又氣憤在紫荊城裏竟然也有人敢行刺,最氣人的更是剩下的百餘名禦前侍衛竟不知上前護駕!都是吃幹飯的麽?!


    不曾想那名壯漢武藝十分了得,與六個禦前侍衛打鬥竟絲毫不吃虧,甚至是遊刃有餘,還將三人打倒在地。壯漢瞅準時機將劍直指顒琰,無一人上前保護顒琰,隻有魏宏盛隻身擋在了顒琰麵前,就在這危急緊要關頭,綿寧和荀姝額駙索特納木多布濟帶人過來救駕,綿寧拔劍攔下了壯漢,額駙索特納木多布濟從身後抱住那名壯漢,隨後幾人與壯漢扭打在一起。


    因人多勢眾,很快那名壯漢便敗下陣來,成功被綿寧俘獲,此次刺殺行動,以失敗告終。驚魂未定的顒琰看到刺客被俘,這才鬆了一口氣,他雷霆震怒下旨讓人把那名壯漢押解了下去,交由刑部嚴刑拷打,過後再親自審問。


    顒琰臉黑至極,背手踱步審視著眼前那百餘名禦前侍衛。看到皇帝如此動怒,侍衛們嚇得直哆嗦,個個低著頭生怕被皇帝下旨拉去砍頭。


    顒琰就像一隻被惹怒了炸毛獅子一般,怒不可竭,“方才有人行刺朕,你們為何不上前護駕?一個個兒的都是吃幹飯的廢物麽!”


    這時,綿寧上前扶著顒琰道:“皇阿瑪您消消氣,這些人做事不得力,您換掉他們就是了,您動了這麽大的怒,萬一氣壞了龍體可怎麽好?”


    顒琰深深吸了一口氣,甩袖而去,“朕先去審問刺客,之後再來跟你們秋後算賬!”


    此時那名壯漢已被五花大綁在刑架上,渾身遍體淩傷,鮮血直流,那人看到顒琰來了,他也隻是淡然笑笑,默不作聲。


    小太監給顒琰搬來一把椅子,顒琰坐下後,怒眼審視了壯漢一番,沉聲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要行刺朕?是受何人指使?”


    “回皇上的話草民叫陳德,草民行刺您,隻是因為草民單純的不想活了而已,所以不如在死之前幹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再去死,也並無人指使草民。”


    “哦?是麽?編出一個這般荒唐的理由,你覺得朕會相信麽?你若是一五一十的說出實情,或許朕還能饒你一死。”顒琰冷笑一聲,搖搖頭。


    “回皇上的話,草民真的是實話實說,並無任何隱瞞。草民從前在宮裏禦膳房當差做過雜役,後來又去了內務府管領達常索家當仆役,最後草民又去了孟明家當了幾年廚子。所以草民才能這般熟知宮中的路線,至於刺殺您,完全是因為草民生活過得不如意不想活了,這樣窘迫的日子過得草民心情鬱悶,就喝了一些酒鬧了事,結果被孟家辭退。草民還有兩個未及冠的兒子,就隻好帶著兒子們前去投靠外甥,沒想到就連外甥也不肯收留我們了,什麽狗屁的天無絕人之路?草民本想一死了之,可又不甘就這樣去死,所以草民決定橫下心來行刺您,就當死前拉個墊背的了,好歹還能死的驚天動地些。”陳德無奈地攤了攤手,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很好,你既這般一心想要求死,朕就成全你。你知道行刺朕可是要株連九族的麽?不過,朕看你倒是個實誠人,朕便大發慈悲一回不株連你九族了,朕就隻株你一家,如何?”聽到這話的顒琰沒了之前的怒氣,這樣的理由和要求還真是平生第一次見。


    聞言,一直從容淡定的陳德的立馬慌張了起來,他哭聲請求道:“皇上,皇上,草民知錯,您要殺要剮,草民絕無怨言,一人做事一人當!但肯請您放過草民那兩個無辜受牽連的兒子啊!”


    “這已經是朕對你最大的寬容了,你且好自為之吧。”顒琰說罷,起身再度甩袖離去。


    任憑陳德在牢裏哭天喊地,喊破喉嚨了也無用。隨後陳德的兩個兒子一同被俘,不日陳德父子三人便被處以極刑。


    這日上朝,顒琰對那日救駕有功的人進行了賞賜。魏宏盛打開聖旨高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召,曰:二皇子綿寧與莊敬和碩公主額駙索特納木多布濟救駕有功,特賞十萬石年俸,賞禦用黃馬褂一件,一等侍衛丹巴多爾濟晉為貝勒,加三萬石年俸,紮克塔爾晉世襲三等男,珠爾杭阿、桑吉斯塔爾封世襲騎都蔚,護軍唐起、張慶磊加年俸五幹石,欽哉。”


    嘉獎完救駕有功的功臣之後,顒琰又下旨處罰了那些玩忽職守的人。貞順門護軍副統革職,神武門侍衛副統領革職留任,神武門侍衛統領革職發配到熱河行宮。禦膳房和內務府管領發配到伊犁,帶頭逃跑的三名護軍斬首,其他軍士革退或交該管大臣嚴懲。身邊陪同的肅親王永錫失職之罪交由宗人府看守。


    最後下令頒布《宗室訓》,加強大內、圓明園、熱河行宮、木蘭圍場等禁地的防衛,增設守衛,派大臣負責。


    處理完陳德行刺一事之後,顒琰身心俱疲,此事對他打擊頗大,他拖著疲倦的身子來到蘊顏的儲秀宮就寢。顒琰躺在睡榻上,心中鬱悶非常,喃喃自語道:“然百餘袖手旁觀者,豈無朕之至親?豈非世受國恩之臣仆乎?見此等串尚如此漠不關心,安望其平日盡心國事耶?……諸點具有天良,自問於心,能無愧乎……陳德之事,視如猁犬,不必窮鞠。所慚懼者,德化未昭,始有此警子之事耳。”


    “顏兒,你說朕這個皇帝是不是做的很失敗?”顒琰失落垂眸自嘲一笑。


    “怎麽會?這麽些年來,琰郎你一直鞠躬盡瘁,盡力做好這個皇帝。奈何這世道腐敗,貪官汙吏遍地,欺壓百姓,琰郎更是痛恨這些人,想要還百姓們一片朗朗青天。琰郎更是盡力去做,臣妾都看在眼裏,可百姓們卻不知這些,將積壓已久的怨恨全部轉移到琰郎身上,此事百姓無錯,琰郎亦無錯。”蘊顏出言寬慰道,朝著顒琰會心一笑。


    “顏兒,若不是有你,朕這些苦楚卻無人可以傾訴。朕不怪百姓們怨恨於朕,朕隻怪自己太過無能,護不住百姓們。”


    “皇上,幹金之裘,非一狐之腋也;台榭之榱,非一木之枝也;三代之際,非一士之智也。治國亦如是,貪官汙吏雖數不勝數,可朝廷之中亦有清廉正直之人,皇上當加以重用,貶棄阿諛奉承之人,則是時皆會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顏兒之言,朕深以為然。”顒琰點頭讚同,兩人相視一笑。


    蘊顏一言解了顒琰的心結,顒琰便又專心回神治理朝政。日子繼續回歸平靜,十月葬孝淑皇後於山陵。嘉慶九年甲子年二月謁東陵,三月謁明陵,奠酒長陵。五月,清廷徹底鎮壓了白蓮教起義餘部,此戰事遷延九年,耗軍費白銀二億兩。


    還未等顒琰高興幾時,六月蔡牽又於海上起義,顒琰再次派清軍前去鎮壓圍剿。


    前朝忙於政事,而後宮卻也不得平靜,六月二十八日這天,有宮女突然前來稟報:“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不好了,華妃娘娘薨了。”


    “你說什麽?”這一消息驚得蘊顏從羅漢榻上“嗖”地一下站了起來,她不可置信地問道。不可能,怎麽會?雖然這兩年來繡瑩一直被幽禁在紫雲居出不去,她也未能查到一些蛛絲馬跡,可她卻時不時還會偷偷命人送東西過去。繡瑩更是一直都好好的,怎麽會這般突然薨逝了呢?不可能,她不相信這是真的。


    “這其中的緣故奴婢也不清楚,方才是華妃娘娘身邊的翠雲姑娘去內務府稟報的。奴婢在半道上遇到了她,是她告知奴婢的,所以奴婢就趕忙過來向您稟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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