顒琰與蘊顏一路並肩同行看遍沿途風景,將萬千山河盡收眼底,蘊顏第一次感受到世間如此的繁華,不禁感歎此行走這一遭人生倒也圓滿了,死亦無憾也不枉白活一場。


    趕了幾日的路程終於抵達了木蘭圍場,顒琰接見一眾蒙古王公貴族後便回自己行營歇下了。蘊顏坐在自己營帳中的睡榻上發呆,琳琅端著一碗清涼解渴的烏梅茶進來了。


    “娘娘還沒歇息?正好臣妾新做了一碗烏梅茶,清涼解暑,娘娘嚐嚐。”琳琅將烏梅茶呈到蘊顏麵前。


    蘊顏笑著接過,一手拉著琳琅在自己身旁坐下。雙手端著碗小口嚐了嚐,“味道果然可口,你的心思這樣細膩,總是變著法子給本宮做吃食來,本宮卻不知該賞你什麽好。”


    琳琅笑得可人,“臣妾哪裏需要娘娘賞賜些什麽?娘娘待臣妾這樣好,臣妾無以為報,隻能做些娘娘愛吃的來討得娘娘歡心,娘娘不嫌棄就好。”


    蘊顏喝光碗中的烏梅茶將碗放到一旁的桌上,“琳琅,其實你有這樣的巧思和手藝,若是拿來用在皇上身上,說不定,你的恩寵必不比頤貴人她們少。”


    琳琅搖搖頭,認真道:“其實恩不恩寵的臣妾倒也無所謂,如今在這個宮裏邊兒,臣妾隻想陪伴在娘娘左右,與娘娘做個伴兒,平平淡淡過完這一生也就罷了。”


    “本宮從前在宮中總是煢煢孑立踽踽獨行,除了采薇,身邊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如今有你在本宮身邊,陪著本宮,本宮很心安。咱們兩個性子又相似,你就好似是另一個我,你不願爭寵,本宮亦不會逼你。你隻要開開心心做自己便好,其餘的,有本宮在。”蘊顏握著琳琅的手,溫柔的話語直戳琳琅內心深處。


    琳琅心中十分感動,“娘娘,您怎麽這麽好啊?要是沒有您,想必臣妾早已不在這個人世了。您雖是皇後,可皇上也是您的夫君,您總是把皇上推往別的嬪妃處,您難道一點兒都不吃醋麽?”


    “在這個紫荊城裏邊兒,左不過都是可憐人罷了。她們進了宮便已徹底斷了念想,一輩子連父母的麵都見不到幾回,若是不能依靠母族,便隻能依靠自己。本宮便想著,若是能幫襯她們一些便多幫一些,本宮亦是凡人,有七情六欲,自然會吃醋,不過這些倒也算不得什麽。”


    蘊顏說罷頓了頓,歎了一口氣又道:“本宮和皇上從熱和行宮一路騎馬來到木蘭圍場,見到了數不清的人間疾苦,體會到了無數人間百態。天子腳下,尚還有不忿之事,何況天高皇帝遠,百姓背後種種艱辛更是無法想象。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一言難盡,一言道盡。此行,更讓本宮心中的決定堅定不移。”


    “臣妾相信娘娘與皇上定能讓百姓過上越來越好的生活。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一定會的。”琳琅朝著蘊顏堅定地點點頭,笑容堅毅,有顒琰和蘊顏這樣好的帝後,一定能使大清繁榮昌盛的。


    “你總是可以寬慰本宮,時辰不早了,快去歇息吧。”蘊顏也同琳琅點頭,希望如此吧。


    琳琅應了一聲輕身退了出去。翌日,完成一係列觀圍、罷圍之後便開始真正的正頭戲馳獵。顒琰身披金甲戎裝,利落上馬,令下,駿馬奔騰,千軍萬馬馳騁,場麵十分震撼。


    意曦也不甘示弱,執意要與蘊顏她們一同騎馬狩獵。意曦可憐巴巴地道:“皇額娘,您就讓兒臣同你們一起騎馬狩獵好不好嘛?”


    “騎馬狩獵這個過程可是很凶險的,你馬術不佳,若是出現意外,皇額娘如何向你皇阿瑪交代呢?何況你從未騎過馬,即便皇額娘吩咐侍衛保護你,皇額娘也不敢保證,不會出現意外,所以啊你就乖乖的,在這裏等著皇額娘回來。”蘊顏耐心溫柔地勸解道,她可不希望意曦受到一絲傷害。她一定要替孝淑皇後守護好意曦。


    意曦豎起手指向蘊顏保證道:“皇額娘,兒臣會騎馬的,您放心,兒臣一定十分小心,會保護好自己的,您就讓兒臣試一試,好嘛?兒臣為了此次能跟皇額娘你們一同狩獵,還學習如何禦馬呢。”


    “罷了罷了,那你可一定要小心些,毋要逞強,不可亂走,亦不要離皇額娘視線太遠。這樣,皇額娘也能時刻注意著你。”蘊顏見意曦這般執拗也不願就此拂了她的心願,便心軟答應了。


    “是!兒臣遵命!”意曦立馬開心地應下了。


    皇上帶王公貴臣圍獵,皇後便帶著嬪妃們一同圍獵。不會騎馬狩獵的便待在自己的營帳裏歇息,或自己留下來學習騎射,會的嬪妃便會跟著蘊顏一同前去圍獵。


    此次木蘭秋獮,除了被禁了足的繡瑩和身子虛弱的玉靜娍還有因為小產過後需要修養的卿蕊未到場之外,其餘嬪妃均已到場。不過會騎射的嬪妃卻是寥寥幾人,茹嫿是第一次參加這種盛大的圍獵活動,更別提會什麽騎射了。而入宮不算早的靜萱、安琴兩人亦是第一次參加木蘭秋獮這種活動,自然也隻能留下來練習騎射。


    安琴的阿瑪乃出身武將世家,所以她對於騎射這方麵並不算陌生,隻是自幼被阿瑪額娘捧在手心裏,從未跟她的阿瑪兄弟們學過一招半式,現在倒是有些後悔,如今後悔也來不及了也隻能默默地跟著靜萱幾人開始學習騎射。


    蘊顏如今的騎射之術練得是爐火純青,騎上馬來絲毫不輸於男子,琳琅跟在蘊顏身邊許久,早已練了些許,箭術雖沒有那般精準,但騎術也算是初出茅廬了。


    蘊顏、月娥、琳琅和意曦四人著戎裝拿上弩弓騎上馬馳騁圍場,身後有幾十名侍衛專程保護幾人。意曦孩子心性,騎上馬東跑西跑,把狩獵之事拋諸腦後,蘊顏隻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後守著她,於是留了月娥與琳琅在一塊兒狩獵。


    恰好此時,蘊顏剛好看到一隻梅花鹿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中,蘊顏拿起弩弓準備將這隻梅花鹿收入囊中,她絲毫沒有猶豫拉開弩弓瞄準朝梅花鹿射去。弩箭不偏不倚正射中了梅花鹿,剛要與意曦分享這份喜悅,扭頭卻發現不見意曦的身影,蘊顏顧不得獵物,連忙騎馬帶著身後的侍衛一同尋找意曦。


    隻聽見從不遠處傳來一聲“救命啊!”定是意曦遇到了危險碰到了凶狠的野獸,蘊顏加快了速度往聲音傳來的地方跑去,蘊顏不敢深想,隻盼著意曦千萬千萬不要有事。


    蘊顏料想的不錯,意曦的確遇到了猛獸——一頭凶狠而又殘暴的棕熊!意曦拿起弩弓與棕熊對峙著,棕熊肆意橫行朝意曦奔來,嚇得意曦閉上眼睛不敢動彈,手中的弩箭也射偏了。驚險之際,從身後同時飛快射來兩隻弩箭,完美避開意曦,一支箭射中棕熊的眉心,一支箭射中了棕熊的心髒,棕熊一瞬間重重一聲倒地不起。


    聞聲,意曦連忙睜開了眼睛查看,發現棕熊已經死了,她驚喜地朝身後看去,竟然蘊顏和瑪尼巴達喇兩人!蘊顏看到意曦無礙,鬆了一口氣連忙下馬查看受了驚的意曦,意曦也忙丟下手中的弩弓下馬奔向蘊顏懷中。


    “皇額娘還好你來了,要不然,兒臣,兒臣就要被那頭棕熊給拆吃入腹了!兒臣以為,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意曦將頭埋在蘊顏肩膀,哽咽委屈道。


    “好了好了,沒事了,有皇額娘在,不用怕,皇額娘不是說過了嗎?皇額娘會永遠保護你的。”蘊顏十分溫柔地安慰著意曦,輕拍意曦的後背,任由著意曦緊緊抱著她。


    “嗯!皇額娘你真好。”意曦放開蘊顏,抹去眼淚,感動地點點頭。


    意曦扭頭看向瑪尼巴達喇,“瑪尼巴達喇貝子,你怎麽會及時出現在這裏?”


    瑪尼巴達喇翻身下馬朝蘊顏和意曦行了一禮,“臣參見皇後娘娘,固倫公主,皇後娘娘萬福,公主萬福。回公主的話,臣也是聽見這附近有人喊救命便過來查看。”


    “瑪尼巴達喇貝子請免禮,若非不是你方才那一箭射中棕熊的心肺,想本宮那一箭棕熊未必能當場斃命。你救公主有功,待本宮稟明皇上,定會重重有賞。”


    瑪尼巴達喇再次朝蘊顏行了一禮,謙卑道:“皇後娘娘過譽了,臣萬萬不敢居功,若不是有娘娘您的那一箭,臣定然不能這般輕易射中棕熊的心髒,也是臣僥幸。”


    蘊顏見瑪尼巴達喇如此謙遜,笑道:“一碼歸一碼,本宮可不是什麽賞罰不分之人,你有功,自然是要賞的,不必多言。”


    “臣先謝過皇後娘娘。”瑪尼巴達喇又再一次朝蘊顏行禮謝恩。


    “皇額娘,瑪尼巴達喇貝子救了兒臣三次呢,您和皇阿瑪,一定要重重賞他才是。”意曦見狀,也忙開口替瑪尼巴達喇討賞。有皇阿瑪賞賜,這下他可不敢再作推辭了吧?


    蘊顏驚奇道:“哦?瑪尼巴達喇竟救過你三次?那就更不得不賞了。”


    “臣自慚形穢,此等小事實在不該讓公主如此記掛在心。”


    “看來,你們兩人之間倒頗是有些淵緣,正所謂緣分不淺哪。”蘊顏見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太對,故意笑著打趣道。


    “皇額娘,你就莫要拿我尋開心了!”聽到這話的意曦臉上不禁泛起了紅暈,連忙牽上馬低頭往回走。


    瑪尼巴達喇也不知所措,低頭不語,耳根卻紅了。蘊顏搖搖頭笑了笑,騎上馬對瑪尼巴達喇說道:“瑪尼巴達喇貝子,意曦這丫頭總是不叫本宮省心,不如你替本宮護意曦回行營,可好?”


    “是,皇後娘娘吩咐,臣定當盡心盡力護公主周全。”


    “那就有勞瑪尼巴達喇貝子了。”蘊顏說罷駕馬離去。


    瑪尼巴達喇也牽上馬追上意曦前去,幾個侍衛將那頭射殺的棕熊抬起帶了回去。意曦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和馬蹄聲跟著自己,扭頭看去,竟是瑪尼巴達喇默默地跟在自己身後,意曦回過頭,故意放慢了腳步,瑪尼巴達喇低著頭走著走著便走到了意曦身邊。


    瑪尼巴達喇這才回過神來,正要往後退上幾步,意曦開口了,“瑪尼巴達喇,就這樣陪我走走吧。”


    “是。”瑪尼巴達喇應了一聲,和意曦肩並肩一同齊平走著。


    意曦看著瑪尼巴達喇小心翼翼地詢問道:“你方才說,是聽到救命聲才趕過來救我的嗎?”


    瑪尼巴達喇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意曦失落地“哦。”了一聲,也不再說話,忽然,瑪尼巴達喇抱住左肩出聲“嘶。”了一聲,意曦急切地停下關心問道:“你怎麽了?沒事吧?”


    瑪尼巴達喇麵色沉重地搖搖頭,“沒事,多謝公主關心。隻是肩膀有些疼罷了,不礙事。”


    “你什麽時候受的傷?怎麽不請太醫過來瞧瞧呢?難道是上次你救我時肩膀受傷了你沒有告訴太醫讓他為你治療嗎?這樣怎麽行呢?若是受了傷不及時治療以後會留下後遺症的,不行,我得帶你回營找個太醫過來瞧瞧。”意曦連忙拉起瑪尼巴達喇的手腕就往前走。


    “公主,我沒事,小傷罷了,您不必如此費心。”瑪尼巴達喇慌忙抽回手腕。


    “瑪尼巴達喇,你告訴我,你是不是討厭我?如果是,那我……那我以後不會再打擾你了。”意曦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有些難過,但看到瑪尼巴達喇如此抗拒自己,心中就是開心不起來。


    瑪尼巴達喇忙搖搖頭認真解釋道:“您誤會我了公主,我怎麽可能會討厭您呢?隻是,我,一介卑賤草原武夫,實在不配公主您如此的關心,如此的真心待我。”


    “配不配原不是由旁人說了算,本公主說你配得上便是配得上。旁人如何看不起你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你自己莫要輕賤了自己去,一個人的出身並代表不了什麽,英雄不問出處,隻要你自身強大了,旁人又如何敢輕賤了你去呢?你說你配不上,本公主偏要說你值得這世間一切最好的。”意曦從容不迫,滿臉慷慨激昂,振振有詞。


    這一字一句仿佛說進了瑪尼巴達喇的心窩中,從未聽過有人對自己講過這樣的話,也從未有人如此肯定過自己的價值。他的內心紛紛觸動著,這一刻,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仿佛在他的世界中,隻有意曦與他兩個人。


    “公主,從未有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倘若您不嫌棄的話,今後,我瑪尼巴達喇便是公主您的朋友,為您兩肋插刀在所不辭,您……若是不嫌棄,也可叫我…阿嶢便好。”瑪尼巴達喇笑著道,對意曦也漸漸卸下了心防,敞開心扉不再將意曦拒之於千裏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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