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人這種事阿律你一個人就夠了,雲升還要提前先回公司準備對付陳家的方案,我陪他,你送完蘇小姐來公司找我們。”


    馬一龍擠眉弄眼。


    雲升麵癱無表情。


    但兩人默契地勾肩搭背迅速離開。


    對付陳家的方案早在來的路上已經商量完了,這兩人是找借口離開。


    不過秦律沒有戳穿他們倆,送人這種事,確實三個人有點多。


    隻剩秦律和蘇枝薇二人,周遭的空氣頓時安靜下來。


    淩晨的晚風清冷微涼,蘇枝薇來得突然,隻穿了劇組裏那件薄薄的休閑外套。


    此刻夜風一吹,她頓時有些冷意,鼻頭微紅,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下一秒她感受到一件質地柔軟,略帶餘溫的大衣搭在她肩頭,仿佛將她籠罩在溫暖的擁抱中。


    是秦律脫下了他的外套,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將衣服脫下搭在她肩上,動作自然,似乎就是看她冷,所以將衣服借給她。


    “謝謝,不過衣服給我,你會不會冷。”蘇枝薇說著想將衣服還回去。


    秦律輕輕壓住她的動作。


    “你穿著,我不冷。”


    蘇枝薇隻好作罷。


    兩人一前一後朝秦律的公寓過去。


    如同不久前他送她去酒店。


    兩人沉默的走著,不發一言,但蘇枝薇很享受這種寧靜。


    她抬眼看著前麵的背影,思緒恍惚回到了六歲那年。


    她被逼得離家出走,卻意外碰到人販子,被關在一個廢棄工廠。


    那裏肮髒潮黑,鼠蟲遍布,到處是生鏽的鐵皮和斑駁的牆壁,還有一群可怕凶惡的大人商量著要將她賣到海外。


    她隻記得她當時害怕又絕望。


    離家出走已經是她花費全部勇氣做出的決定。


    卻沒想到命運跟她開了個玩笑,她以為逃出了牢籠,卻轉眼又進了另一個狼窩。


    和她一起被拐來的還有一個比她大幾歲的男孩。


    即使臉上全是灰,她也能看出這個男孩的精致,對方昏迷,可能是迷藥的量比較重。


    蘇枝薇覺得他可憐,自己也可憐,落到人販子手裏,沒有好下場。


    離家出走已經是她做過最大的抗爭,可惜結果不如人意,她甚至有一刻覺得這樣也好,家裏又沒人期待她回去,死了說不定還能去天上和媽媽團聚,免得每次都被周念語嘲笑是個沒媽的小雜種。


    後來男孩醒了,沒有她想象中的哭鬧。


    她不哭不鬧是因為她早就明白哭鬧沒有用。


    可對方是因為什麽?


    他雖然年幼,但異常冷靜,比她見過的所有同齡孩子都冷靜。


    當然,她見過的孩子也不多,可能也有他這類?


    對方醒過來隻看了他一眼,就艱難的站起來開始打量關著他們的房間。


    她抱著雙腿蹲在角落靜靜看著他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最後目光停在天花板上那個通風管道。


    “幫我。”


    他走到她麵前,像個沒有感情的精致人偶,但是此刻他的冷靜卻反而令她的害怕與絕望衝淡了不少。


    好在人販子覺得他們就是兩個孩子,所以任由他們關在這裏到外麵抽煙去了。


    在他的指點下,兩人合力將鬆動的蓋子打開,大小應該可以讓他們鑽進去。


    在她的支撐下,他率先爬了上去,看了看情況,然後伸出手,示意她上來,可惜兩個人錯估孩子的力氣,她上不去。


    於是她認命地搖頭,又靜靜回到角落蹲下抱著雙腿,他自己逃出去也好。


    沒想到他一言不發又回來跳下來,用力將她拉起來,然後支撐著把她先送上去。


    “我能上去。”他說的很篤定,似乎是說給她聽的。


    她隻知道她當時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是她出生以來從來沒體會過的感覺。


    很快他又找到鬆動的牆磚,扒下來幾塊墊在腳下,再加上她拉了一把,他成功爬了上來。


    他說的沒錯,他上來了。


    兩人在黑暗狹窄的通風管道裏往前爬行,甚至還碰到了老鼠,她嚇得差點叫出聲,好在忍住了。


    她不知道爬了多久,也不知道會爬到哪裏去。


    直到終於見到了光。


    兩人爬出來了,幸好,出口沒人,兩人現在在工廠外圍。


    她被男孩拉著拚命向前跑,逃離廢棄工廠,幸好他們身型小,容易遮掩。


    那一刻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也不知道是劇烈跑動,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很快他們逃了的事被發現,他們能聽到身後有追逐的動靜。


    她望著男孩的背影,那一刻什麽都沒有想,沒有害怕,沒有絕望,就單純隻是跟著他跑。


    廢棄工廠前麵是一片密林。


    兩人穿梭其中,一時間倒真將那群人販子甩開。


    隻是他們對這裏不熟,在密林裏迷了路。


    她記得她當時問男孩:“你不怕嗎?”


    男孩隻回問:“你怕?”


    她下意識點點頭,然後仔細思考了一下,又搖搖頭,此時她好像真沒那麽害怕了。


    於是她又問:“你怎麽會被拐來?”


    男孩沒說話。


    可能是她太久沒有跟人說話,也可能是沒什麽同齡朋友,此刻隻有他們兩個人,男孩沒講話,她反而有了傾訴欲。


    兩人在林子裏邊找出路,她邊吐槽著她在家被繼母妹妹欺負後決定離家出走,而後又遇到人販子的倒黴經曆。


    男孩看得出不愛講話,惜字如金。


    聽完後他卻破天荒說了一句話。


    “既然你繼母妹妹人前演戲背後欺負你,那你也可以學會飾演自己,等合適的時候反擊,再做回自己。”


    那時候她看著他的背影,內心卻是滿滿的充實與安全感。


    她後來無數次想,如果她沒有遇見那個男孩,可能她會死在那個廢棄工廠,亦或者死在被他們運往海外的途中。


    她一直想著放棄,而他想的卻是自救。


    她將他奉為男神並不是因為粉絲對偶像的愛和濾鏡,而是他真的救贖過她的人生。


    “到了。”


    前麵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背影停下。


    夾雜著夜色的低沉嗓音將她失神的目光拉回。


    他們到地方了。


    他隻將她從到公寓門口,替她開門,並沒有進去。


    蘇枝薇在門口將外套還給他。


    外套取下的瞬間,溫暖似乎被抽離,她在溫水裏飄蕩的情緒逐漸冷卻。


    “有事直接聯係我。”


    她手機振動了一下。


    是他用互動模式發來一串數字。


    是他的手機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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