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淮南不確定是什麽狀況,遂不動聲色地道:“敢問皇叔,這玉佩從何而得?”


    端於上座的蕭容慶不答反問,“聽說昨日你要求舒雲羽幫你編繩結,你明知她的手受了傷,怎能讓她做這種活兒?”


    昨日之事,蕭容慶居然知曉得那麽清楚?他是在雲羽身邊安插了眼線嗎?蕭淮南心下生疑,麵上從容應道:


    “我說過不著急,等她傷好之後再做亦可。”


    蕭容慶長眉微挑,沉聲提醒,“如今的舒雲羽已經不再是你的宮女,無需再聽你的令。她懷著先帝的骨血,那便是先帝的女人,名義上是你的嫂嫂,你不該再與她私下來往!”


    殿中的蕭淮南恭敬站立,互攏在一起的手指卻是彼此緊捏,似在無聲的抗議,“皇叔政事繁忙,居然還有工夫管這種閑事?”


    “這是閑事?此乃關乎你聲名的大事!”蕭容慶聲調漸揚,滿目慍色,


    “那些個宮人們,閑來無事慣愛嚼舌根,最近宮中流言四起,說是先帝才駕崩,你便想將雲羽接回昭仁殿。還說你不僅想要接管先帝的女人,還想接管先帝的龍椅!”


    蕭淮南勾唇哂笑,“我這個遊離於政權之外的人,居然也會被人懷疑有爭權奪位之心?他們還真是高估了我!”


    從前蕭容慶也沒怎麽在意安王,他像隻蜷縮在角落裏的貓,獨來獨往,安靜孤僻,朝中的鋒芒隻在先帝和端王身上。


    可自從先帝駕崩之後,朝局有所轉變,這隻貓才開始出現在蕭容慶的視野中,聯想到他最近的所作所為,蕭容慶隻覺自個兒低估了蕭淮南。


    有些貓隻是不愛叫,不是不會叫!


    “現如今朝局混亂,大多數人心懷鬼胎,即便你並無此心,也會被有心人造謠,是以你得規行矩步,不要落人話柄!”


    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聽來甚是感人,蕭淮南卻覺其中有詭,“皇叔這般關心我,真是令我受寵若驚。不過我倒是有些好奇,這玉佩是雲羽主動交出來的,還是皇叔找她要的?雲羽的事,您似乎很關心?”


    迎上蕭淮南那探究的眼神,蕭容慶越發篤定自己的猜測,這隻貓隻是表麵溫順,實則滿身反骨!


    “本王聽到了流言,便直接派人將其沒收。當時舒雲羽已經將玉佩解開,但她手腕酸疼,無法再繼續,是以本王又另派宮人,重新為你編了一條。宮中不止舒雲羽一個人會編雪花結,往後你若再有換繩的打算,大可去找其他宮人,你與舒雲羽身份有別,理當避嫌!”


    不過一條繩子罷了!也值得蕭容慶這般大驚小怪?他說得義正言辭,蕭淮南卻覺得他是危言聳聽,故意找茬兒。


    怎奈蕭容慶的身份擺在那兒,盡管兩人年歲相差不大,卻輩分有別,侄兒麵對叔叔,蕭淮南再怎麽不甘心,也不能再爭執,眉頭緊擰的他緊攥著拳頭,悶聲應了句,


    “皇叔思慮甚廣,侄兒自愧不如。”


    縱使眉目溫順,蕭容慶也能聽得出他語氣中的那一絲不甘。蕭容慶也不惱,陰聲歎了句,


    “你年歲小,心思單純,思慮不周,也是人之常情。本王既提醒了你,往後你就得注意一些,莫讓你三皇兄抓到你的把柄。”


    蕭容慶突然提起端王,卻是何意?說得好似蕭容慶站在他這邊兒似的,蕭淮南自嘲一笑,“侄兒身份低微,哪配讓三皇兄放在眼中?”


    “你是大啟皇子,身上流著皇室血脈,豈可妄自菲薄?今後這大啟的江山可就要靠你來支撐了!”


    這頂高帽子,蕭淮南可不敢戴,“皇叔言重了,雲羽已經懷了先帝的孩子,隻要孩子順利誕生,便可繼承先帝的皇位,與我何幹?”


    “即便孩子出生,可他年歲尚小,無法處理政務,更不能坐穩龍椅,需要王公大臣輔佐,而你便是最佳人選!”


    蕭容慶一副十分器重他的模樣,蕭淮南略一深思,便聽懂了弦外之音,蕭容慶這是在拐彎抹角的提醒他,他隻配輔佐君王,不配覬覦皇位吧?


    “那也該由皇叔您來輔佐,我就不摻和了。”


    “你也是皇室子弟,理當肩負起大啟的江山社稷。先帝的血脈才是正統,如若有人心懷不軌,試圖推翻正統奪取皇位。你身為先帝的弟弟,是不是應該幫他守護江山?”


    迎上蕭容慶那試探的眼神,蕭淮南隻覺他的這番言辭十分虛假,但礙於人情世故,一些場麵話還是要說的,


    “我自然會幫忙,卻不知皇叔所說的,意圖奪取皇位之人,究竟是誰?”


    蕭容慶並未明言,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而後才慢悠悠地道:“那日舒雲羽在永佑殿,被人用珠子暗中謀害,險些摔倒,此事你可有聽聞?”


    他突然提及那樁事,是想暗示什麽?蕭淮南猜不透他的心思,隻隨口應道:“略有耳聞,皇叔查出真凶了?”


    “本王派人審問了當日在永佑殿當值的宮人,最終發現剪斷***那串珠子的是她的婢女,據那婢女所說,駙馬去陪***時,偶爾會瞄她幾眼,***便醋意大發,認為她勾引駙馬,打了她幾耳光,她心懷怨恨,便剪了***的手串墜子,試圖嫁禍***。”道罷之後,蕭容慶抬眉望向蕭淮南,


    “你覺得這個宮女的話可信嗎?”


    蕭淮南隨口點評著,“心懷怨恨,繼而嫁禍,倒也合乎情理。”


    這個理由表麵上聽起來倒是合理,但卻經不起仔細推敲,“若要報複嫁禍,她有無數種方式,為何偏要謀害舒雲羽?偏偏舒雲羽還懷著龍嗣,你不覺得太蹊蹺了嗎?”


    蕭淮南眸光微凝,“皇叔的意思是,這是***主仆二人聯合做戲?***在為自個兒開脫,所以才拿宮女做擋箭牌?”


    “***有嫌疑,但也有可能是第三個人,指使那名宮女嫁禍***,將自己摘得一幹二淨!”


    蕭容慶這話似乎意有所指,蕭淮南試探著追問,“第三個人?是誰?”


    “舒雲羽的孩子若是沒了,朝局將會如何?皇位由誰來繼承?”


    這個話頭太過敏感,蕭淮南總覺得蕭容慶在給他挖坑,是以他每答一句都得斟酌半晌,“那自然是優先從先帝的兄弟中擇選。”


    蕭容慶緊盯著他,幽幽開口,“你也是先帝的兄弟。”


    蕭淮南怔了一瞬,懶散一笑,“皇叔說笑了,我不過是個閑散宗室,沒那個資格,也沒那個心思爭權奪勢,我隻想讀書作畫,做個逍遙王爺。”


    “樹欲靜而風不止,身在皇宮,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你也不例外。”


    蕭容慶打量著他的目光意味深長,難不成蕭容慶已經知道了太後和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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