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少珩一出現,就看見程安北手裏緊緊地攥著信紙。


    那信紙上麵一定是薑心儀留下的話。


    薄少珩內心忽然起了一種極強的占有欲。心儀已經是他的了,心儀留下的話當然也是他的,即使不是寫給他,那也不能留到別人手裏!


    程安北的手已經髒了,不配碰心儀心碎的文字。


    於是,薄少珩一步一步走過去,從程安北手裏一把扯過了那幾張信封!


    在看見這信紙上寫著的果然是心儀留給程安北的文字時,饒是薄少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也無法再強壯鎮定,心髒裏翻湧起名為妒忌的情緒。


    憑什麽,這個男人能在心儀的心裏占據一個角落。


    他要把這個角落給清理幹淨,讓心儀後半生都隻有自己這一個男人。


    薄少珩壓抑住藏在瞳孔深處的占有欲與偏執,陰沉地看著地上麵如死灰的男人。


    程安北似乎才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麽,他的眼神也逐漸聚焦,惡狠狠,冷沉陰鷙地看著薄少珩。


    他急得直接紅了眼,站起身就揪住了薄少珩的衣領,兩人幾乎是扭打在一起。


    “程安北!你這瘋子!”薄少珩臉上挨了程安北一拳,卻不願意歸還那信封,甚至往後一丟,“這都是你欠心儀的,你還有什麽資格去留戀她?”


    “還我。”程安北從始至終隻有這兩個字,他咬牙切齒,仿佛要把舌頭給弄碎。


    見薄少珩把東西丟出去,程安北就像卑微的階下囚,立刻衝過去,鄭重地撿起了那散落一團的信紙。


    他護著稀世珍寶,一張一張疊好,工工整整地弄平,再抱在懷裏,放在自己左心房位置。


    他企圖用心跳去感受上麵僅存的來自於薑心儀的文字。


    這或許,是他後半生唯一的執念與牽掛。


    沒了這些信,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憑借什麽走下去了。


    緊接著,程安北連看都沒看一眼薄少珩,扶著牆,往外麵走。


    他要帶著心儀留給他最後的禮物離開這裏。


    天色早就黑了,外麵的私人司機和保鏢在等候程安北,看到他腳步虛浮,臉色蒼白,司機立刻走上前扶住了他。


    “沒事吧程總?您還好嗎?”司機表示擔心。


    程安北冷冷:“滾。別碰我。”


    他甩開了司機,隻是執拗地護著懷裏的幾張信紙。


    一把推開司機後,程安北失魂落魄地繼續往前走,殊不知,身後,大樓上的窗口,薄少珩正在冷冷地看著他。


    就像看一個小醜。


    程安北,你也有今天。


    薄少珩嘴角慢慢浮現一個弧度,和平時截然不同的溫柔蕩然無存,隻剩下冷漠與戲謔。


    薄家培養出來的繼承人不可能是個優柔寡斷的懦夫,所以,薄少珩其實也遠不止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麽溫和。


    他從不是良善之輩。


    而薄蘭很怕程安北會出事,跟了過去:“程總?我送您回別墅吧。”


    薄蘭已經盡到了一個私人秘書的職責,她也清楚自己此刻有點越界,可是忍不住。


    看到一慣雷厲風行的程安北因為一個女人露出這麽受傷的,宛如被遺棄的小狗一般的可憐表情,她是又吃醋又難受。


    沒想到,程安北冷冷嗬斥:“別跟著我。你也滾。”


    現在看到薄家的任何人,程安北就會想起薄家私人陵墓裏埋葬的那個身影。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程安北跌跌撞撞地,朝著遠處走去,就像是為了懲罰自己一般,他幾乎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不吃不喝,就這麽一路走到了私人陵墓門口。


    不出所料,外麵是重重包圍的保鏢,他們不允許程安北進去。


    程安北發了瘋,和幾個保鏢打了一架,嘴角已經沾染了血色。


    他發狠起來誰都攔不住,一路上不知道放倒了多少個保鏢,就這麽拖著一路的血跡,走到了薑心儀的墓前。


    白天他都沒敢接近這裏,現在這個棺材已經被封上了,土也被填好了,而上麵的墓碑已經掛上了薑心儀的遺照。


    遺照是黑白的,可也擋不住薑心儀骨相的美麗。


    看到這張照片,程安北的心髒忽然被撕裂開,疼得他鼻子一酸,膝蓋又開始發軟。


    他單膝跪在這塊墳墓前,用指腹細細地摩挲墓碑。


    後麵一堆保鏢追了過來,看到這個場景,居然一時間都忘記了反應,沒人回應對話裏的聲音:


    “喂?”


    “你們在幹什麽?”薄少珩聲音著急,“聽到我說話了麽?”


    保鏢們已經徹底愣住了。


    不遠處那個單膝跪地,正在深情地看著薑心儀遺照的男人,真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程安北麽?


    太不可思議了。


    而程安北看著墳墓上的遺照。


    照片上的薑心儀笑容很甜美,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而且這張照片的拍攝時間應該很久遠了,是年輕時候,鮮活的,充滿幹淨純粹氣質的薑心儀。


    她眉眼彎彎,笑容明媚。


    在這一刻,程安北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生命裏最重要的那道光。


    這光芒透過烏雲照射下來,可以清除程安北內心的所有不安與焦慮。


    他越是看,就越是舍不得,越舍不得,越難忘,難以自拔,越是想再見見她……


    那種想念,是刻骨銘心,鑽入骨髓的,是渾身上下,連帶著靈魂都開始震顫的。


    可是,薑心儀已經化作了一朵雲,飄在天邊,或者變成了一個星星,正在天上看著他。


    “心儀……”程安北嘶啞著聲音開口,一聲一聲地呼喚,“對不起……”


    事到如今,他終於把這句話說出口了。


    人這一生一定有兩句矯情的話要說。


    一個是謝謝你。


    一個是對不起。


    而這兩句話,程安北都應該要當麵,親自和薑心儀說。


    充滿誠意,充滿真心。


    “對不起,心儀……”他不斷地重複,繼續著迷一般地瘋狂撫摸這塊墓碑和遺照。


    他害怕薑心儀看到現在的自己,害怕薑心儀看見他的無能為力。


    也會害怕薑心儀落得和他一樣的下場,所以,才在商場裏,無視了她的眼神,選擇安撫了蘇甜甜。


    歸根結底,還是他不夠強大,如果他強大到可以保護好她,就不需要顧慮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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