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整個柏林的天空都是一片灰蒙蒙的,送別的隊伍很長,有軍人,也有很多平民和貴族。


    當載有靈柩的馬車緩緩駛過,兩旁的人們紛紛單膝跪地,神情肅穆地低下頭。


    普魯士這個民族經曆了太多苦難,為了生存,他們一直在不停地戰鬥,所以對“英雄”有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崇拜情緒。


    毫無疑問,毛奇將軍就是一個英雄,他曾經為了這個國家,為了這個民族而浴血奮戰,傾盡所有。


    他的離開,對於整個薩克森來說,都是悲痛的。


    毛奇將軍最近一直臥病在床,他似乎已經預見到了自己的結局,於是留下一份遺囑。


    按照這份遺囑,他並沒有選擇家族墓地或是其他知名的墓地下葬,而是選擇在柏林郊外,一片普通的墓地裏長眠。


    說普通,這裏的確很普通,安葬者沒有什麽大人物,就連墓碑也是簡單刻上名字和生卒,沒有任何生平。


    但是說不普通,也的確不普通,因為這個地方也被稱為“老兵墓園”,安葬著許許多多的普通士兵。


    這些士兵都曾為了薩克森帝國浴血奮戰,他們名聲不顯,也沒太多榮譽,顯得庸庸碌碌,就好像其他大部分官兵一樣。


    然而這並不妨礙毛奇將軍選擇這裏,他把自己也當成一名普通的士兵,就好像他的墓碑,沒有生平事跡,沒有軍銜和榮譽,與墓地裏的其他人,並無不同。


    今天的墓地格外喧囂,成百上千的人聚集於此,以李輝的軍銜,不可能擠進前麵去,畢竟這一次,就連薩克森皇帝陛下——奧古斯特三世都親自出席了。


    帝國勳貴們一大堆,哪裏輪得到他搶風頭。


    “今天,我們聚集在此,送別一位值得尊敬且懷念的老人。”


    隨著棺槨被緩緩放入墓穴,牧師開始了悼念,他的聲音並不洪亮,站在最後的李輝隻能聽到斷斷續續的聲音,但是這並不重要,他來了,為這樣一位老兵送行。


    足矣。


    即便是貴為皇帝,也沒有權利在這裏侃侃而談,隨著牧師念完悼詞,他便第一個走出去,將一朵代表尊敬和懷念的野山菊投入墓穴,落在鋪蓋薩克森國旗的棺槨之上。


    勳貴們一個接著一個,他們紛紛將手中的花束扔進去,默不作聲,仿佛怕打擾這位老兵的長眠。


    李輝也跟隨人群,走到墓穴旁,將手中的花束扔下,然後默默離開。


    隨著所有人完成悼念,幾名年輕軍官開始填土,這個時候,一隊衛兵也排好隊列,對著天空放槍。


    突如其來的槍聲驚起一群飛鳥,李輝抬起頭,看著它們飛遠,不由得也跟著惆悵起來。


    哪怕是身居高位,最後的結局,也和普通人並無二致。


    死亡麵前,眾生平等。


    普魯士人不會搞什麽繁瑣的禮儀,葬禮到此為止,今天還長,他們將回到各自的崗位,去完成那些沒有完成的工作。


    “報告最好快一點兒,毛奇將軍不僅是宮廷軍事顧問,更是普魯士軍事委員會總會長。


    他的離開,將會形成一個權力真空,我們必須早做準備。”


    在回參謀總部的車上,勞斯奈特突然開口,這句話是說給李輝聽的,看似不經意的說辭,卻讓敏銳的海因裏希上校品出不一樣的東西來。


    當即眉頭微微一揚。


    他知道,薩克森帝國的軍事高層並非鐵板一塊,國防部,參謀總部,軍事委員會,三方各有各的權柄。


    雖然表麵上,他們能夠表現出“精誠團結”,給人一種軍方高層都是一個鼻孔出氣的感覺。


    但實際上,他們也麵臨互相掣肘的局麵。


    國防部掌管國防軍,包括中央軍和地方軍,名義上都歸他們統轄。


    參謀總部則是控製著後勤和精銳部隊,並在戰爭中,承擔計劃製定和協調者的角色。


    普魯士軍事委員會主管宣傳,兵員安置和征召,而且負責裝備研發。


    可以說,三個軍事機構都是互相依托,但又互相製約,毛奇將軍的離世,將給普魯士軍事委員會留下一個巨大的權利真空。


    盯著這個位置的人太多了,雖然普魯士人,特別是普魯士軍人,大多以“坦誠”著稱,但是利益麵前,總有人會使用一些小伎倆。


    “報告我會加快速度做出來的,放心。”


    李輝明白勞斯奈特的意思,參謀總部有意以88坦克團為原型,大量增加裝甲突擊部隊的數量,並將其打造成陸軍的核心主力。


    這離不開普魯士軍事委員會的配合。


    而在局勢不明朗的情況下,對方能配合到什麽程度,都是未知。


    所以勞斯奈特希望加快速度,最好在新的總長出現前,就把事情敲定,避免出現意料之外的變化。


    這個四眼,不僅在算計參謀總部的“自己人”,連其他機構,也沒放過。


    幾天後,88坦克團的新裝備,特別是四型坦克的調配,獲得了通過。


    一共23輛,預計在兩個月後,運抵科特布斯。


    同時關於艾琳達的調令,也從參謀總部發出,據說施利芬參謀總長親自給不來梅發報,表示那個小姑娘之所以離開,是接受了參謀總部的特殊任務。


    這些都是謊話和托詞,智商正常的人都會發現其中的諸多漏洞,不過施利芬不在乎,他就是給了不來梅軍官學院一個梯子,麵子上好看一點兒。


    但是學院方麵可不準備就這麽算了,他們給艾琳達的履曆上加了一條負麵評語,這可能意味著,那個小姑娘以後的晉升之路,會變得極為坎坷。


    然而這並不重要,畢竟小姑娘自己也不在乎,她對升職和權力壓根就沒興趣。


    可以說,對於李輝,參謀總部還是很“護犢子”的,作為回報,李輝也在加緊時間準備報告書。


    這是一份非常有價值的報告,李輝將自己對於裝甲部隊的全部理解都融入了進去,甚至包含很多現代軍事概念,包括了對空地協同,步坦協同,炮坦協同等等。


    更是為薩克森軍隊量身定製了一套團級裝甲力量的配備表,包括二型,三型,四型坦克的調配和應用,還有以坦克為核心的其他部隊搭建等等。


    他特別強調了後勤的重要性,因為坦克的故障率普遍很高,它是武器,考慮的首要問題是裝甲,火力,速度等等作戰參數,所以耐用性方麵表現不佳。


    所以如何搭配後勤維修兵,是李輝介紹的重點,在他看來,沒有足夠的後勤保障,坦克這種武器很難發揮出最佳狀態。


    當報告書的初稿送到勞斯奈特手裏後,這位上校參謀很快就將其遞交給施利芬參謀總長。


    在經過一番討論後,這位參謀總長準備召開一次內部會議,規模不大,主要就是探討一下關於薩克森帝國裝甲部隊的組建問題,李輝將作為主講人,參加這次會議。


    “哦,好久不見了,我親愛的古德裏安。”


    來到參謀總部的會議室,李輝第一眼就認出了古德裏安,隻見這個家夥已經晉升為少校,並且戴上了眼鏡,見到李輝,趕忙站起身,敬了一個禮。


    “好了,你就坐在那裏吧,正好你們兩個許久未見,而且也方便待會兒探討問題。”


    施利芬參謀總長擺擺手,示意李輝就在古德裏安身旁坐下,隨後讓侍從關上門,這代表著會議正式開始。


    “關於海因裏希上校遞交的研究報告,我相信諸位已經看過了,所以今天這次會議的主要議題,就是討論關於報告書中,對於薩克森帝國裝甲部隊配備的可行性問題。


    我覺得對於這個問題,我們需要做細致和嚴謹的探討,因為麵對嚴峻的外部環境,隨時到來的戰爭壓力,未來的薩克森陸軍,必須建立起一套領先歐羅巴所有國家軍隊的完整體係。


    這事關整個帝國的安危,我希望諸位能夠暢所欲言,將真實的想法講出來。”


    勞斯奈特負責會議的主持,他的話音落下,侍從就開始分發一份文件,那是李輝報告書中,對於團級規模裝甲部隊的描述,包括各兵種分配,裝備構成,以及基礎戰術體係等等。


    李輝自己也拿到一份,摸了摸,大概二十頁紙的厚度。


    這僅僅是報告書中的一小部分,可想而知,他準備這份報告是何等的辛苦,簡直可以用不眠不休,廢寢忘食來形容。


    大概過了五分鍾,所有人都把這段報告節選粗略看了一遍,隨後勞斯奈特便表示,李輝可以開始講解了。


    麵對參謀總部最大的boss,李輝能夠清楚感覺到壓力。


    但是他並沒有怯場,而是非常禮貌地站起身,走到了中間。


    視線掃過所有人,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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