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那麽久的劇烈奔波,再加上落了水,夏日的天雖然炎熱,但是洛曦受了傷。


    種種情況結合在一起,她無可避免的發熱起來了。


    整張臉一開始還很蒼白的,看起來沒有任何的血色。到了後來,滿臉通紅的,渾身發抖。


    她一邊抖,一邊嘴裏念叨著,“冷,好冷。”


    孟濯把火堆燒的更旺了些,摟著她的力道加大,幾乎是要融入骨血。


    如果不是她替自己擋了那一箭,恐怕他早就死了。


    而且從方才逃亡來看,她似乎並沒有多少求生的意誌。


    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傷害,多大的委屈,才會一心求死的?


    貴妃對她到底做了什麽?


    而此時,洛曦感覺到自己周圍全都是灰懵懵的。


    眼前的場景看不清楚,但是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喊她。


    “囡囡,娘的囡囡,你怎麽了?”


    她一驚,竟是母親的聲音。


    “娘!娘,你在哪?我怎麽看不到你?你出來啊!女兒好想你!”


    無論她往哪個方向跑,但就是找不到聲音的來源。


    緊接著,她又聽到了父親的聲音,哥哥的聲音,以及……諸多族人的聲音。


    “大小姐,秋千做好了,可以上去玩了。”


    “大小姐,不要把七爺的拐杖來釣魚啦!”


    “大小姐,這個槍是這樣使的,來,我教你。”


    盡管隻能聽到一些模模糊糊的聲音,但她能回想起那些畫麵。


    那都是她兒時歡樂的場景,無憂無慮的,沒人能傷害得了她,她就是家裏的小霸王。


    可是一切都被她給毀了,一切都是因為她的天真!


    一切,都是因為那個男人!


    可是,他們都死了啊。


    她好像也死了。


    可是為什麽,死了之後卻見不到他們呢。


    “娘親,爹爹,叔叔伯伯,你們在哪兒?為什麽不來接我?為什麽要留下我一個人?我不要一個人,帶我走好不好……”


    她失聲痛哭。


    山洞裏,孟濯一直在觀察她的情況,等著她的燒退下去。


    可看著看著,她的眼角流出了淚水,表情痛苦又絕望。


    “不要……丟下我……帶我走吧……”


    她張著嘴,呢喃出幾個字。


    看起來傷心極了。


    他喉嚨有點哽住了,一時間心如亂麻。


    “貴妃到底對你做了什麽?你為什麽,連求生的意誌都沒有?”他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的他,對她隻剩下了憐惜。


    即便低頭就能看到她白皙的肩膀,也沒有任何的旖旎。


    正人君子,也不過如此了。


    山洞外的天色暗了下來。


    山洞內,兩人的衣服也被烤幹了。


    孟濯低頭,摸了摸她的臉頰,滑滑的,很好摸。但實際上,他隻是在探她的溫度。


    火光的照耀下,她臉上的顏色已經褪去,嘴唇重新轉為蒼白。


    剛剛摸著,溫度已經降下來了,這是好事。


    但是如果一直在這外麵待著,好事也會變成壞事。


    現在隻能寄希望於,那些人發現了他們的失蹤,趕緊過來尋找。


    過了一會兒,洛曦醒來了。


    她記得自己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夢裏跟爹娘一起放風箏,之後他們就不見了。


    於是她醒了過來。


    睜眼,發現自己在某人的懷裏,而且還被抱的很緊。


    稍微動彈一下,隻感覺蝴蝶骨位置那裏格外的疼。


    金瘡藥隻能止血,並不能止疼。


    “嘶!”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而孟濯也因為她的動靜醒了過來。


    “你醒了。”


    “嗯。”洛曦點點頭,隨後往後縮了縮,“能不能放開我。”


    “……嗯。”


    兩人坐在了正常交流的距離上。


    她整理了衣裳,頭發有點淩亂,但是現在也沒有誰可以給她束發了。


    火堆劈裏啪啦的燃燒著,在這黑夜裏,給予人勇氣。


    兩人相顧無言。


    最終,洛曦打破了這種沉默。


    “孟大人,謝謝你,沒有拋棄我。”


    “為什麽這麽說?”孟濯感覺自己的心口被紮了一刀。


    這意思不就是,她把之前的話記心上了,而且可能對他還有點意見?


    “我以為,我理應是被拋棄的。”她苦笑。


    不被在意,也就等同於拋棄。


    孟濯的呼吸都有些凝滯了,他是從絕望中走出來的人,自然能感覺到,她的內心很空洞。


    看不見希望。


    她是演的還是?


    不,他不能繼續懷疑下去了。


    他得直麵真相!


    “你是你娘親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即便這個世上無人在意你,但是你娘親依然會在意你的。所以,為了你娘親,你不能消沉下去。”


    他記得,方才說夢話的時候,聽到最多的就是“娘親”二字。


    看來,她最在乎的人就是這個了。


    洛曦的神色有些動容,但是她抿著唇,不說話,或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氣氛又沉寂了下來。


    孟濯本就不善言辭,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該如何調節氣氛。


    他想讓她開心一點。


    “既然事情已然這樣了,你便朝著這條路繼續走下去就好了。皇上對你,還是挺不錯的,將來榮華富貴少不了你的。”


    “孟大人的意思是,我這個人所追求的,就是榮華富貴嗎?”她抬眸,直視著他的雙眼。


    那雙澄澈的眸子看不出任何算計,有種照妖鏡的感覺,一瞬間可以照出世間所有的汙穢。


    “我,不是那個意思。”孟濯有些不自在,他隻是想安慰的,隻是沒想到說出口之後,就變了味道。


    在宮中爬龍床的宮女,哪個不是為了榮華富貴?哪個不是為了給自己拚一條更好的命?


    可這兩條,似乎在她這兒不成立。


    “不過你說的對,事已至此,我已別無選擇。”她歎氣,收回目光,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火有點小了,繼續添了點柴火進去。


    山洞裏很安靜,外麵卻傳來各種蟲子的聲音,還有貓頭鷹的“咕咕”叫。


    若是一個人在這裏待著,怕是已經縮成一團了吧?


    她小小的一隻,就這麽抱著自己的膝蓋,雙眼無神。


    孟濯有些許愧疚,他似乎傷害了一個女孩子的心。


    “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你與貴妃,是不是已經決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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