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啟瀾這二十多年的人生裏,就沒真正怕過什麽!


    便是在親爹陳釗麵前,他也敢拍桌子發火。


    先前洪梅生勸他該低頭時就低頭,陳啟瀾嗤之以鼻。


    “低頭?不可能的,除非你一刀砍斷我的脖子!”


    現下,沒人砍斷他的脖子,甚至都沒人摁著他的腦袋,他已經老老實實低頭認錯。


    “是!都是我的錯!”


    軍營簡易的帳篷裏,擺著一桌子不算豐盛的飯菜,還有一瓶當地的果酒。


    陳啟瀾像是犯了錯被找家長的孩子,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不管被如何批評譴責,他都無條件認錯,態度好到讓老父親陳釗有點破防。


    當然,陳釗自己的處境也好不到哪裏去,畢竟坐在麵前的人,是他的親家公與親家母!


    是的,章家追女兒追到了南疆前線。


    不止秦姿與章甘嶺母子二人從小鎮抵達了南疆,還有遠在蘭城的章羽堂,與兩個兒子。


    按照章羽堂的話來說,得知丟失多年的寶貝疙瘩有了消息,章家老爺子和老太太也鬧著要來找孫女。


    然而二老年事已高實在不能長途跋涉,於是章羽堂在老父親麵前下了軍令狀,保證將二老的寶貝孫女帶回家。


    章羽堂和陳釗是同一屆高級軍官進修班畢業的同學,按理來說老同學一見如故該舉杯共飲才是,但現在章羽堂沒心情喝酒。


    “把女兒弄丟是我們的錯,她嫁給你兒子我們也沒資格幹涉,可你們為什麽不能照顧好她?”


    章羽堂克製著情緒,可還是忍不住問責。


    “到底是什麽天大的事情,能讓我那弱不禁風的女兒孤身涉險去邊境的深山,我實在想不出來!”


    章羽堂盯著陳啟瀾質問道:“你說實話,你到底有沒有欺負她!”


    若是女兒真被這個混小子欺負了,他章羽堂就算得罪了陳釗,也得將陳啟瀾揍個半死,給女兒討公道。


    陳啟瀾不假思索搖頭。


    “沒!我要是辜負了窈窈,我不得好死!”


    “爸,陳啟瀾真沒欺負小妹,真的,我之前去他家,小妹看上去很幸福。”


    章淮海忍不住替陳啟瀾說好話,卻不料戰火引到了自己身上。


    “你還有臉說!”


    秦姿指著小兒子怒罵道:“你都見到小妹了,你都發現她與我長得像了,你二哥都提醒你好好查了,結果呢?”


    “這筆賬我給你記著,等找到小幺之後,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章淮海不敢強嘴,隻是用幽怨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妹夫。


    就不該替你說好話,看看,我自己也引火燒身了!


    “吃飯!還是先吃飯吧!”


    陳釗陪著笑,說道:“我聽說了,你們這一路奔波而來極其辛苦,雖然飯菜不算好,但在這裏,已經很珍貴了!”


    為了招待親家,陳釗掏錢讓警衛員去山下找老鄉買了臘肉和雞蛋,還有一隻鴨子,甚至連鴨子毛都是陳啟瀾親自拔的。


    秦姿看到桌上的飯菜,還未動筷便落了淚。


    “我女兒在深山野林裏餐風露宿,我哪裏還吃得下去?”


    她哽咽說道:“也不知道孩子有沒有飯吃,也不知道她有沒有錢花!”


    一旁的章甘嶺默了默,無奈又好笑說道:“她有沒有飯吃不清楚,但她身上絕對有錢!”


    “她從我這裏拿了五十一萬!”


    這話說罷,陳啟瀾和陳釗的眼神都無比震驚。


    尤其是陳啟瀾,他陡然想起秦舒窈之前來軍營時,隨身攜帶一個沉甸甸的提包,寶貝得很。


    他還開玩笑問她裏麵裝了什麽寶貝,她回答說是一大筆財富。


    初時以為她在開玩笑,現在看來,自家媳婦兒是真沒說話!


    五十萬?還從自己親大哥手裏騙的?媳婦兒你可真行!


    “拿你五十萬怎麽了?你親妹妹要你點錢不行嗎?怎麽,你心疼了?”


    秦姿現在戰鬥力很強,幾乎是無差別攻擊,攻擊完小兒子又攻擊大兒子,殺瘋了。


    被親媽懟得丟盔棄甲節節敗退,在外麵殺伐果斷的章甘嶺此時也很可憐弱小無助。


    懟完兒子,秦姿挺直腰背。


    “我女兒一日找不到,我就一日不離開南疆,要麽我們一起回家,要麽,我就死在這裏!”


    扭頭看到桌上那肥美的鴨子,她剛擦幹的淚水又湧出來。


    “我可憐的女兒,這會兒你在哪裏呢?有沒有餓肚子?”


    秦姿思念到落淚的寶貝女兒,此刻正蹲在沸騰的鍋前,用樹枝做筷子,捧著鋁飯盒大快朵頤吃肉喝湯呢。


    拉木有野外生活的經驗,他臨出發時帶了鹽巴等調味料,剛才煮湯時又摘了些秦舒窈不認識的野草扔進湯裏。


    煮了半個多小時,湯色奶白濃鬱,整個山穀都是誘人的香味。


    “小楚,你真不吃嗎?這湯的味道簡直絕了!”


    秦舒窈拿起一塊幹巴巴的餅,掰開泡進湯裏,咬上一口,神情無比滿足。


    “我不吃!”


    想起那條扭動的蛇,餘翹楚有點心裏不適。


    可是湯的味道實在太香太誘人了,而且秦舒窈吃得那麽香,讓她覺得手中的餅索然無味。


    “小楚,你吃點吧,咱們接下來就得加速趕路翻山了,你體力不足,恐怕支撐不到下一站啊!”


    拉木勸道:“你就當這是魚湯,哪怕不吃肉光喝湯也行呢?”


    不等餘翹楚拒絕,拉木盛了一勺子湯倒在她的飯盒裏,吃了一半的餅也被泡在湯裏,很快**起來。


    “吃啊!糧食很珍貴,千萬不能浪費了!”


    不得已,餘翹楚隻能忍著不適嚐了一口湯,隨即,她的新世界大門被打開了。


    哎媽,真香!


    一鍋鮮美的肉湯被四個人瓜分殆盡。


    在這荒郊野外能吃上一頓熱湯飽飯是件很幸福的事,吃飽喝足,大家的體力也恢複差不多了。


    在拉木的帶領下,眾人繼續前行。


    餘翹楚一邊走一邊說道:“舒窈你真厲害,竟然不怕蛇!你和爺爺奶奶生活這些年,經常吃蛇肉嗎?”


    隻見秦舒窈目視前方微微一笑。


    “我最害怕的動物就是蛇,在今天之前,我更沒想過自己能吃下蛇肉。”


    “可是小楚,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比殺死一條蛇更恐怖更艱難,這世上,殺蛇不是最可怕的,殺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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