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很長時間,龔佳佳都坐在自己的鋪位上,保持著讓人窒息的沉默。


    即使她沒有說話,大家也能從她臉上看到滔天憤怒。


    是呢,誰能接受被人欺騙利用呢?


    而且苗新榕是利用龔佳佳對陳啟瀾的感情,這才膽大包天將龔家耍得團團轉。


    下午時分,火車抵達了慶城火車站。


    因為要在火車站換乘軍列,秦菲月等幾十個醫療隊成員就在火車站外的旅館裏安頓下來,等待今晚半夜那輛運輸物資的軍列。


    秦舒窈也厚著臉皮跟著住在旅館裏。


    龔佳佳借用旅館的電話給京城家中打了個電話。


    待電話一接通,她就無法克製憤怒與委屈,喊了聲“媽媽”,就泣不成聲。


    “媽,我們被騙了!我們被苗新榕騙了!”


    龔佳佳哭著喊道:“陳啟瀾已經結婚了,苗新榕早就知道這事兒了,她故意瞞著我們……”


    “媽,對不起,我不該不聽你的勸,我不該任性賭氣逼著讓你給苗新榕辦事,我……我該怎麽辦啊!”


    秦舒窈正好拎著一袋子水果從外麵進來,聽到龔佳佳的哭訴,她腳步微微停頓,卻沒有停下來偷聽,猶豫片刻上了樓。


    龔家與陳家住在一個軍區大院裏,而且有資格與陳啟瀾定娃娃親,顯然,龔家的勢力不容小覷。


    “媽,您別胡說,我怎麽能為了一己私欲逼著陳啟瀾離婚呢?他妻子是個很好的女孩,我見到了!”


    “這事兒怪不著陳啟瀾夫婦,都是苗新榕的錯,您千萬別手軟放過她!”


    在走上二樓時,秦舒窈聽到龔佳佳憤怒的聲音。


    她已經不哭了,語氣裏帶著高幹子女獨有的囂張與鋒利,和陳啟瀾一樣,龔佳佳也是不吃半點虧的主兒。


    想到苗新榕接下來要麵臨什麽,秦舒窈忍不住冷笑。


    若是她與陳啟瀾能平安歸來,第一件事就是殺回京城,將這個禍害陳家與陳啟瀾十餘年的壞女人趕出家門!


    傍晚時分,秦菲月敲門進來。


    “姐,怎麽樣了?我們能不能乘坐你們的軍列?”


    秦舒窈迎上前急聲問道。


    “可以是可以,畢竟你是軍屬,隻是……”


    頓了頓,秦菲月為難說道:“你還是和我下樓一趟,接個電話吧!”


    接電話?


    一樓的旅館服務台,秦舒窈拿起電話說了聲“喂”,隻聽那邊傳來陳啟瀾的怒吼。


    “秦舒窈你瘋了是不是?誰讓你來南疆的?回去!馬上給我回去!”


    電話裏,陳啟瀾幾乎是在咆哮。


    “我讓人給你買返程的票,你從慶城坐火車……不,坐飛機直接回家,老老實實在家等我!”


    被陳啟瀾一吼,秦舒窈反而一身叛骨。


    “我來都來了,你讓我回去我就回去?我憑什麽聽你的?”


    “憑什麽聽我的?你是我老婆,我是你男人,出嫁從夫天經地義!”


    陳啟瀾咬牙說道,那端隱隱還有男人的笑聲。


    “這都什麽年代了,你還和我說出嫁從夫這種老掉牙的規矩,我呸!”


    秦舒窈很是硬氣,說道:“你可以不讓我坐你們的軍列,我不坐就是了,我可以扒火車去南疆,我也可以坐汽車去南疆……”


    “再不濟,我走著去,反正我告訴你,這個南疆我去定了!”


    電話裏,陳啟瀾一時哽住了。


    “老七,要我說就讓小秦來唄,省得她真一時衝動做出什麽傻事,要是半路遇到危險,你後悔不後悔?”


    是胡江南的聲音,秦舒窈聽得很清楚。


    “她都抵達慶城了,已經走了一大半路程了,若是現在讓她回去,她之前的辛苦不就白費了嘛!”


    “見了麵團聚一趟,讓她跟著剛撤下來的部隊一起返程,這不是剛剛好嘛!”


    短暫沉默後,陳啟瀾終於一聲歎息。


    “你把電話給秦醫生,我與她說幾句。”


    秦舒窈直接將電話遞給了秦菲月。


    不知道陳啟瀾在電話裏說了什麽,隻聽秦菲月連連點頭,時不時望向秦舒窈,嘴角勾著笑。


    “行!我知道了!陳連長你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


    秦菲月說罷又要將電話遞給秦舒窈,卻見她一扭頭說道:“不用了,我不和他說了,沒什麽好說的!”


    見狀,秦菲月笑出了聲。


    “陳連長,你家小秦生你氣了,人家不和你說話了呢!”


    陳啟瀾又好氣又無奈。


    他都沒生氣呢,她反倒是鬧脾氣了?真是……


    看來爺爺沒說錯,他太慣著她了,把她都寵壞了!


    上了樓,秦舒窈忍不住問道:“姐,陳啟瀾怎麽知道我要去南疆的?”


    隻是蹭個車而已,怎麽消息就傳到陳啟瀾耳朵裏了?


    “我要不說你是陳啟瀾的家屬,人家也不能讓你坐軍列啊!”


    秦菲月說道:“負責這趟物資運送的軍官正好是陳連長的軍校同學,他一聽說你來了,當時就給陳連長打了電話。”


    她笑了笑說道:“這樣也好,原本我還擔心你在南疆的安危,現在有陳連長接你,我就放心了!”


    秦菲月自認為不是一個熱心腸的人,甚至從醫多年,見慣了生死的她內心多少有些冷漠。


    真的不能去共情別人,否則每天都要活在淚水與痛苦之中。


    可對秦舒窈,她總之不能自控的想要照顧她,關心她,真是奇怪。


    秦菲月心想,等戰爭結束她回到蘭城,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秦舒窈的身世,沒準就出現奇跡了呢?


    晚上,秦舒窈跟著醫療隊一起來到了站台上。


    一輛軍列停在站台,不是運輸旅客的綠皮車廂,而是運輸貨物的悶罐車。


    在一名軍官的帶領下,秦舒窈等人爬上位於列車中部的悶罐車廂裏。


    沒有電燈,隻有兩個手電筒掛在車廂上方,光線微弱,秦舒窈勉強能看清楚餘翹楚的臉。


    隻見一個簾子將車廂分成兩段,角落裏放著桶。


    “女隊員住在簾子裏麵,男隊員住在簾子外麵,如果中途要上廁所……”


    軍官指著角落裏的桶說道:“就在這裏方便,特殊時期,大家都忍一忍!”


    條件確實很艱苦,醫療隊成員們卻沒有抱怨嫌棄,反而通力合作將稻草整齊鋪在地上,開始為這趟行程做準備。


    秦舒窈和餘翹楚也上前幫忙,很快,隨著一陣晃動,軍列緩緩啟動,在濃稠的夜色中,駛向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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