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線鞋不分左右腳,因為年代久遠,小鞋子看上去有些陳舊掉色,卻依然格外精致,顯然織鞋子的人很用心。


    隻看了一眼,章甘嶺便紅了眼眶。


    “這是我媽親手織的,她針線活做得很好,尤其擅長織毛衣!”


    輕輕撫摸著那隻小鞋子,章甘嶺明明在笑,可聲音裏滿是嗚咽。


    “在我的記憶裏,從妹妹丟失的那天起,家裏就再也沒有歡聲笑語了。”


    章甘嶺說道:“我媽一口氣生了四個男孩,她失望得很,心心念念想要個女孩,直到四十歲的時候,她終於如願了。”


    “我妹妹出生那年我十五歲,我帶著三個弟弟去醫院探望,我媽抱著個皺巴巴的小孩子……”


    他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嘴角忍不住勾起來。


    “我爸一直稱讚妹妹長得好看,可在我看來……她怎麽能醜成那樣?紅撲撲的,皺巴巴的,像個猴子!”


    “我媽讓我抱抱妹妹,我不敢,她太小了,我怕自己微微用力就弄疼她。”


    可後來,他還是抱起了妹妹。


    她好軟好香啊,閉著眼睛哇哇哭,手舞足蹈讓他無措極了。


    “她好吵,一整夜一整夜地哭,我爸和我媽就輪流哄她,後來實在沒辦法了,我爺爺就寫了好多字條……”


    章甘嶺想起身居高位的爺爺伏案寫那些俗語,他忍不住笑了。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個夜哭郎,過路君子念三遍,一覺睡到大天亮。”


    到現在,他都記得爺爺寫在紙上的話。


    他帶著三個弟弟將這些紙貼滿了大院的每一個電線杆與樹幹,虔誠得像是去廟裏拜佛。


    “有用嗎?”


    秦舒窈也在笑,抬手在眼角抹了一把。


    “當然有用了!”


    章甘嶺笑著說道:“第二天晚上,我妹妹就睡到了大天亮,我奶奶不信鬼神的,都高興到直呼阿彌陀佛。”


    秦舒窈仿佛看到章家被一個小嬰兒鬧到雞飛狗跳的場麵,她抬頭看著章甘嶺眉梢眼角的笑容,終是忍不住起身走到窗前。


    “現在你能相信我不是在說謊了吧?”


    她背對著章甘嶺,聲音有些嘶啞顫抖。


    “五十萬,你什麽時候給我,我就告訴你具體地址。”


    章甘嶺自幸福回憶中驚醒,他忙不迭點頭。


    “好!好!我馬上讓人給你提款,最晚明天早上,錢就能送到你手裏!”


    這隻毛線鞋已經讓章甘嶺再無半分懷疑了。


    這些年來,他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希望。


    或許今年除夕,章家就能真正意義上的團圓了!


    “你能多給我講講我妹妹的事情嗎?我……我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章甘嶺語氣裏帶著哀求。


    秦舒窈始終背對著章甘嶺,她的聲音有些幹巴巴。


    “那你先告訴我,她是怎麽丟失的?”


    一個出身軍區大院首長家的千金,怎麽能丟失了呢?


    “她被一個遠房親戚偷走了。”


    章甘嶺的語氣裏帶著憤怒與痛苦。


    “我爸和我爺爺要上前線,我奶奶生病了,我媽才生產完不到半年,哪裏忙得過來呢?”


    “於是找了個遠方親戚來幫忙,誰知是引狼入室。”


    “遠房親戚先是要漲工資,我媽應了,她又要求將兩個兒子安排進部隊裏當軍官,我媽這次拒絕了。”


    章甘嶺苦笑說道:“部隊不是我們家開的,征兵有標準,她那兩個兒子都有偷盜的前科,別說當軍官,就是去基層養豬都不可能!”


    “所以,她就記仇伺機報複?”


    秦舒窈哽了哽,才開口詢問。


    章甘嶺歎息一聲。


    “對!她趁著我媽去醫院照顧我奶奶,偷偷將我妹妹抱走,坐上了去往外地的火車。”


    “我們全家發了瘋似的尋找,那遠房親戚怕被報複,就躲進深山裏,結果遭遇野獸,死無全屍!”


    隨著這個女人的死,妹妹生死不明,徹底沒了消息。


    想起母親當時絕望痛哭的場景,想起她抱著妹妹穿過的小衣服瘋瘋癲癲在街上哭喊,章甘嶺的心幾乎碎了。


    “那個女人抱著我妹離開時,我正好在家,這些年我總在想,如果我當時攔住她就好了……”


    章甘嶺在笑,卻比哭更難看。


    “我就……就那麽眼睜睜看著我妹妹被抱走,甚至出門前我摸了摸她的腦袋,讓她乖乖聽話。”


    妹妹果然很聽話,被那個女人一路抱著走出軍區大院的門,都沒有哭一聲。


    “我奶奶將責任歸咎到自己身上,她說如果不是自己不爭氣生病,我媽就不用去醫院伺候她,就不會給壞人可乘之機。”


    隨著妹妹的失蹤,全家人都活在自責與痛苦之中,便是死都無法獲得安寧與解脫。


    “我這條腿……”


    章甘嶺指著自己的瘸腿說道:“戰爭中,一個與我妹妹年紀相仿的女敵特……我無法狠心開槍,這才給了對方可乘之機。”


    秦舒窈仰頭看著漆黑的夜空,秋風蕭瑟冷清,吹得她眼睛好痛好痛。


    “你妹妹叫什麽名字?”


    終於,她開口問道。


    章甘嶺喟歎一聲。


    “我們兄弟四人,我叫甘嶺,大弟叫長津,二弟叫金城,小弟叫淮海……我們都是以戰爭命名的,唯獨妹妹叫寶珠,就字麵意思,如珠似寶珍貴無比。”


    章寶珠,這個俗氣卻承載了所有愛意的名字,很多年裏都是他們不敢觸摸的傷痛。


    章甘嶺看著秦舒窈的後背,她像是在抽泣,肩膀微微顫動著。


    “你怎麽了?你是在哭嗎?我妹妹,這些年過得很辛苦嗎?”


    他的語調微微急促。


    “你說話啊,被弄丟的這些年,我妹妹都經曆了什麽!”


    秦舒窈深深吸著氣,再回頭時表情平靜淡漠。


    “她被遺棄在深山裏,是一對老人家收養了她,雖然日子清苦,可她過得還算快樂!”


    回憶起童年,秦舒窈忍不住笑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被父母遺棄的,她沒想到也不甘心想,自己的身世這般……”


    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措辭,秦舒窈沉默了會兒,才繼續開口。


    “這般離奇曲折,但不管如何,這一切終於有了答案,她無憾了!”


    章甘嶺繼續追問。


    “那我妹妹的丈夫呢?他是個什麽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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