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青磚碧瓦。


    高高圍牆,將其圍成一個獨院。


    拱形圓門外,左右各站一名禦林衛。


    孽,腳步不停,徑直朝拱門而去。


    周逸不遠不近地綴著,悠然跟來。


    司玄和胡蝶,早已停留在遠處。


    武皇畢竟是宗師,距離太近容易暴露。


    兩名門衛,隻有築基修為,自然看不到孽的存在,任由祂從正門進入院內。


    周逸抬手虛空衝二人一撫。


    “哈啊——”


    二門衛突然困意來襲,一起打個哈欠。


    雙眼一閉一睜之間,周逸已經從二人中間穿過。


    站在院內月桂樹下,他的目光隨著孽移動。


    沒有走正門,孽直撲向最近一扇窗戶。


    如同一陣青煙,祂從窗縫進屋內,消失不見。


    書房內。


    高大書架,古香古色。


    紫檀書桌上,擺滿一摞摞奏折,還有幾本古籍。


    一張高背龍椅,椅背麵向書桌,正麵衝向桌後書架。


    一頂皇冠,露出椅背。


    剛飄進來的孽,安安靜靜站在龍椅對麵。


    武皇的聲音,從龍椅後升起,沉穩有力,又透出幾分驚奇:


    “嗯?什麽……你竟然被人發現?”


    姬玉走上前。


    將茶杯中的涼茶倒掉,換上溫熱新茶,遞到龍椅前。


    “朕的皇宮,竟然闖進宗師!是誰?”


    “陛下,定是逸王殿下。”姬玉語氣肯定。


    “他?”


    沉默片刻,武皇的聲音再度響起。


    “他真的晉級宗師?才二十歲,怎麽可能!”


    “陛下,奴才親眼所見,絕對不假。”


    又是許久沉默。


    武皇聲音再起,愈發凝重:


    “他,去了龍華門?”


    顯然,他從孽身上得出此信息。


    龍華門,作為太子案最初源起,已經世人皆知。


    皇孫去那裏,肯定不是賞風景。


    “姬玉,你親眼看見,他一掌拍沉祝家堡,龍掌越遠越大,越近反倒越小?”


    “這……當時,奴才正奮馬回京。感覺天有異,抬頭時,龍掌已經接近落下。


    “奴才拍馬重新趕回去,祝家堡已被摁進地底。”


    “你說,他回京,意欲何為?”


    “奴才……不知。”姬玉額頭冒汗。


    不是不知,是不敢說。


    “哢!”


    杯蓋猛然扣上茶杯,威嚴嗓音透出不滿:“嗯?”


    姬玉心底一寒,兩腿戰戰,汗不敢出。


    皇孫來京目的,胡蝶說得很明白,但是他哪裏敢轉述。


    又是沉默許久。


    武皇的聲音中,透出無力之感:


    “殺人者,人恒殺之!


    “天下之人,莫有例外……


    “好大的口氣!”


    良久之後。


    龍椅後伸出一隻手,衝孽擺一擺:


    “下去吧?”


    孽轉過身,向外走去。


    走出幾步。


    祂扭過頭,掃一眼琳琅滿目的書架。


    “慢!”


    身著龍袍的身影忽地站起,一伸手,孽便被禁錮原地,動彈不得。


    姬玉柳眉一挑,驚訝問道:


    “陛下,何事?”


    “嗬。”


    武皇冷笑一聲,“窺視朕的書架,這東西竟然‘生’出思想。”


    “這……不可能!”姬玉一臉不信。


    似乎是,專門打他臉。


    趁武皇手頭鬆動之際。


    這隻孽,竟然扭過頭,上下左右把禦書房打量個遍。


    這怎麽可能?


    更加不可思議的是。


    這隻孽,竟然顯露出身形,讓他一名金丹修士也親眼目睹。


    事出異常,必有妖。


    龍椅後伸出的手掌,掐一個法訣,向孽打去。


    身形被禁錮,孽動彈不得。


    原本僵硬麻木,如行屍般的臉龐。


    竟然。


    咧開嘴,淡然一笑。


    “啪!”


    茶杯落地,摔成碎片。


    “祂,竟然衝朕……笑!”


    姬玉同樣臉色大變。


    雖然是第一次看到孽,他卻很清楚。


    孽這種靈體,沒有思維。


    祂會怒,會怕,會逃避……全是潛意識應激反應。


    主動看架上藏書,甚至朝人咧嘴笑,分明是自主意識的表現。


    這一點,雖說驚人。


    但是,絕不至於讓武皇失態。


    宗師的定力,豈會如此脆弱。


    孽臉上浮現的笑容,才是武皇失態的主因。


    因為,那張笑臉,太像一個人。


    ——太子,周據。


    想一想。


    被自己滅門兒子的笑容,突然浮現在眼前。


    衝擊力,該有多麽巨大。


    姬玉忙低頭俯身,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有些事,看到也要當沒看到。


    這樣,才能活得更長。


    “你,看到了嗎?”


    武皇的嗓音,迅即恢複平靜,“那張笑臉。”


    “奴才……未曾。”姬玉道。


    “太子,是太子……”武皇仍心有餘悸。


    收起碎瓷片,姬玉道:“司皇孫,與太子麵容相像。”


    “可有他的畫像?”


    “奴才剛畫完一幅。”


    “快快給朕呈上來!”


    ……


    墨跡剛幹的畫像,衝著龍椅展開。


    星眉劍目,長發如瀑,玄色蟒袍衣袂飄飄……


    畫卷與人等高。


    畫中男子,仿佛從周逸身上拓下一般。


    “果真是他。”


    片刻之後,武皇的聲音,才緩緩響起。


    周逸的容貌,與太子父親有七八分像。


    笑容,更是仿若一人。


    太子去世多年,一直相安無事。


    皇孫剛進宮,便鬧出這一出。


    任誰都明白,孽是受了誰的操控。


    能操控孽,皇孫的境界無須再質疑,必然是元嬰宗師。


    “好大膽子!”


    “竟敢窺視朕!”


    剛換的新茶杯,被摔個粉碎。


    ……


    通往後花園的路上。


    周逸走在頭前。


    胡蝶和司玄,一左一右跟在身後。


    司玄急不可耐地問:


    “殿下,如何?那孽,進了禦書房?”


    “不錯。”


    “那,祂……有沒有攻擊陛下?”


    “沒有。”


    “……”


    胡蝶和司玄,頓時陷入沉默。


    那孽不攻擊武皇,便應該是受他操控。


    涼州武舉時,六隻孽操控馮青等人,可是真要置周逸於死地。


    若非周逸底牌深厚,此時,涼州恐怕正在全城哀悼。


    這麽說來。


    要皇孫命的人,很可能是武皇。


    他們一行人來京,豈不是千裏送人頭。


    與二人心情沉重相反。


    周逸卻俊臉帶笑,一副開心模樣。


    通過剛才實驗,他對孽的認識,又更進一步。


    那種靈體,果然可以輸入意識。


    通過輸入意識,便可控製孽行動。


    “殿下,我們……還是回涼州吧?”


    權衡之後,司玄終於讚同馮吉的建議:


    “萬一,陛下出手,我們……”


    “嗬嗬,怕他不出手呢。”周逸一臉無所謂。


    胡蝶美眸之中,擔憂一閃而過。


    她緊趕兩步,擋在周逸右側,伸手指向左前方,道:


    “那是椒房殿……”


    隻可惜,她的個子不夠高。


    周逸越過她的頭頂,看一眼右前方,抬手一指道:


    “去那邊看看。”


    堯母門。


    看著宮門上的三個大字,胡蝶一陣頭痛。


    殿下引戰的地圖,還在進一步擴大。


    這次被盯上的,是當今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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