韁繩在風中劇烈地晃動,馬車被馬拖著東倒西歪。


    車輪在崎嶇的地麵上飛速滾動,發出“嘎吱嘎吱”的巨響。


    “兮兒!”


    顧承玉呼喊著,可風聲淹沒了他的聲音,最終連人帶車墜下了懸崖。


    不遠處的隨行侍衛與車夫隱隱聽到動靜,急忙駕馬車趕來。


    懸崖邊的馬車軲轆,碎裂開來,車夫臉色煞白,大聲呼喊:“六皇子,六皇子,你怎麽樣?”


    侍衛看不清懸崖下的景象,隻得衝著下麵大喊,“六皇子,我立馬去叫人,你撐住啊!”


    不遠處的柳月兮,手中緊緊攥著一方手帕,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喃喃道:“對不起,承玉哥哥,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的。”


    “我也是,沒有辦法的。”


    “我若不這麽做,日後我該怎麽辦呢。”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忍,卻又很快被一抹決絕所取代。


    石羊台周圍夜色沉沉,如墨般的黑暗仿佛要將一切吞噬。


    月光冷冷地灑在懸崖上,映出一片慘狀,原本精致的馬車此時已摔成無數碎片,散落四處。


    顧承玉被一棵從懸崖壁斜伸而出的老樹攔住,隻是他的身體以一種極為怪異的姿態蜷縮著。


    半隻小腿不自然的角度彎折,斷裂處的衣衫被鮮血浸透,滴滴答答地落向無盡的黑暗深淵。


    “救……救我……”他的臉色蒼白如紙,眉頭緊鎖,冷汗布滿額頭,顯然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耳旁山風呼嘯而過,吹得他衣袂獵獵作響,搖搖欲墜的身軀仿佛下一刻便會命喪於此。


    *


    皇宮內,大雪初霽,銀裝素裹的宮牆與朱紅的廊柱相映。


    六皇子的寢宮內卻一片忙亂,宮人們來來往往,一盆盆染著血的雪水被端出。


    刺目的紅色在雪水映襯下,格外驚心。


    顧承玉躺在長榻之上,臉色蒼白,額頭滿是冷汗,因腿上傳來的劇痛而不時痛苦呻吟。


    方嫻妃與文德帝守在一旁,方嫻妃眼睛紅腫,淚水止不住地滑落,浸濕了手中的帕子。


    “陛下,我的玉兒……”


    方嫻妃聽聞兒子摔斷腿的消息,她的心好似被千萬根針紮著,疼得厲害。


    好不容易,她的兒子在眾多皇子中嶄露頭角,成為皇上眼中有潛力的子嗣,本以為往後都事事順遂。


    可如今還沒過多久,就遇到這種事,心裏憋著一口怨氣,又無處發泄。


    文德帝坐在靠在椅背上,臉色陰沉得可怕。


    本以為老六聰慧果敢,能在政治上成為自己得力的助手,為這江山社稷貢獻力量,保得朝堂的安穩。


    卻不想,如今出了這等意外之事,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那股子壓抑著的怒火,無處可發。


    珠簾被掀開,門外走進兩道人影。


    宋菀寧一踏入寢宮,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她目光一掃,便看見哭泣的方嫻妃與文德帝,她轉頭與顧曜纓對視一眼,心中滿是疑惑。


    她鬆開顧曜纓的手,走上前,簡單行禮後,急忙問道:“方嫻妃,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方嫻妃抬眼看向床上的顧承玉,張了張嘴,卻因悲痛而一時語塞,隻能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


    這時,一旁的宮人才上前說道:“昨夜六皇子不知為何竟跑到了懸崖邊,不慎摔斷了腿。”


    “事發突然,到此刻太醫都還在全力救治呢。”


    宋菀寧聽聞,與顧曜纓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皆有疑慮。


    為何在這深更半夜,顧承玉會冒險出宮?


    他們事先並未得到任何消息,顧承玉究竟為何犯下如此嚴重的錯誤?


    九皇子微微搖頭,低聲道:“這怕是隻有六哥一人知曉了。”


    正說話間,顧承玉悠悠轉醒。


    腿腳上的劇痛瞬間襲來,讓他忍不住痛叫出聲。


    太醫見狀,忙輕聲說道:“六皇子可算是醒了。”


    寢宮內的眾人聞聲,都紛紛噤聲,朝床榻上看去。


    方嫻妃連忙站起身圍了上去,紅著眼眶,語氣顫抖道:“玉兒,你怎麽樣了啊?”


    “是不是很痛啊……”


    顧承玉下意識地想要挪動身體,卻感覺腿部一陣鑽心疼痛。


    他心口猛地一驚,焦急地問道:“太醫,我的腿,我的腿怎麽了?”


    太醫麵露難色,“這……”


    顧承玉又偏頭,看向方嫻妃,語氣焦急,“母妃,我的腿怎麽了?”


    “你們告訴我呀,我的腿怎麽了!”


    顧承玉嗓音提高,眉眼帶著驚恐,隱隱猜到了什麽不好的結果。


    方嫻妃看著自家兒子的模樣,好不容易憋不回去的淚水,又落了下來。


    “我的玉兒啊……你怎麽這麽命苦啊……”


    太醫輕歎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殿下,您的腿摔斷了,情況……不容樂觀。”


    顧承玉聽聞,如遭雷擊,眼神瞬間空洞。


    他憶起昨夜,作昨夜是他應下柳月兮的邀請,獨自前往城郊石羊台。


    然後呢,柳月兮說她不舒服,讓他幫忙去馬車上拿酸梅,待他一靠近,馬兒便失控地跑了出去。


    那時,馬夫也不在周圍。


    顧曜纓瞧著他眼神放空,走上前兩步問,“六皇兄,我聽說你昨日獨自去了石羊台。”


    “這到底是會怎麽一回事?”


    “深更半夜,你為何會獨自去,可是受了何人相邀?”


    文德帝站在一旁,沉聲開口,“是啊,老六,若是有人陷害你,你大可告訴父皇。”


    “這件事,父皇自會為你做主。”


    顧承玉低下頭,此事涉及柳月兮,他不知該如何說起。


    夜會有身孕的王嫂,這種事暴露出來,隻怕他更加說不清了。


    宋菀寧見他神情痛苦,一副欲言又止,心中疑竇更盛。


    她輕聲說道:“六皇子,您若有什麽難言之隱,但說無妨,我們定會幫你。”


    顧承玉抬眼看向宋菀寧與顧曜纓,嘴唇微顫,最後還是搖搖頭。


    “不,是我覺得心裏煩悶,想出宮走走,卻不曾想馬匹失控。”


    “沒有誰陷害我。”


    一向親和的方嫻妃聽見這話,心裏的那口火氣,終於壓不住了。


    “你在胡說什麽!”


    “你知不道,你這條腿,有多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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