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白芷分不清自己是靈霄的李青霜,還是龍淵的白荒主。白芷肩負的是整個龍淵劍派的千年大計。


    必須弑殺,堅韌,手段殘忍。


    而李青霜,卻是一步步,看著這個被自己帶入坑的純樸孩子,一步一步,艱難的成長,路上那麽多的磨難。依然改不了他的心誌。


    從她被鏡妖控製,刺出去的那一劍開始,再到奪仙靈路上,杜方奮不顧身的將她從三殿閻羅手中扯出。


    劍門淵墟之下,他是如此擔心自己的安危,每一道危險前麵,都是他偉岸的身體。


    白芷不知道,自己的另一半,李青霜是什麽時候,喜歡上眼前這個男子的。


    或許,是他孤寂的坐在後山,呆呆的出神的時候。


    或許,是錯殺了李青霜,在靈霄山失魂落魄的一幕。


    也或許,是明知道自己是他的仇人,隻是因為自己說過,李青霜的殘魂還在她身體之中。


    他便帶著她,他舍不得自己最愛的女子,徹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他寧願忍受心裏巨大的痛楚,寧願將這個仇人帶在身旁。


    杜方對她的愛,是真正地刻到了骨子裏麵。


    淚珠子斷線一般流了出來。


    他所有經曆的磨難,都是她帶給他的。


    杜方的身體,神識,所有的記憶,每一層磨難艱險,就像是煉製神器的一道道工序。


    神器終於煉成,這個讓她心底難受,流淚的男人卻要消失呢。


    白芷纖細的手指,從杜方的身體之上,緩緩的摩挲而過。


    她摸得如此仔細,就像在告別自己最愛的戀人。


    她柔美的櫻唇,緩緩咬破了他的舌尖,那是微微帶甜,腥中帶苦的神血,沒有一絲鮮紅。


    純粹到極致的金黃之血。


    白芷的嘴唇沾著神血,吻遍了杜方的全身,她白皙的胴體,顫抖著,貼上了杜方健康的身體。


    狹小的白骨內壁之內,漸漸地溫暖,濕潤了起來。


    就像是潮汐,來了又去,去了又來。


    一浪接著一浪。


    白芷身上的汗水,蒸滿了整個內壁。


    許久許久,白霧散盡,碧綠的熒光樹下,兩具裸露的身體,輕輕地擁抱著。


    杜方整個身體之上的毛孔,都留下淡淡的血液流出痕跡。


    他身體之內,所有的金黃神血,都被白芷吸幹。


    白芷穿起了衣服,坐了起來,她的臉上還是潮汐過後,退不去的殘魂,可她的整個身體,卻變得泛著一層層的神色金光。


    她終於成功呢,


    這是真正的,經過仙靈煉化之力,繼承鬼帝葉流霜第三世的神明之力。


    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散發著恐怖的來自遠古的洪荒力量。


    白芷的嘴角抿出一絲微笑,眼淚卻流了下來。


    從此以後,她將是九大神洲,君臨天下的女帝,統一九洲,重修飛升台,搭建人族登天之路的偉大理想,都將在她的手中實現。


    萬年以來,洪荒碎裂之後最強的絕代劍修。


    她的名字,龍淵劍派,都將被刻在曆史的豐碑之上。


    白芷輕輕的擦幹了眼淚,然後雙手粘起了龍葵。


    她總得讓他蘇醒,她想和他告別!


    龍葵的身體柔軟得變色透明,這隻蟲靈似乎知道,即將發生什麽,身子開始拚命的扭動。


    白芷輕輕的,緩緩的,但卻堅決地將這隻蟲靈捏爆。


    黑色的流體化成了流瑩,一會變成個哭臉,一會變成個笑臉。


    白芷對著那張女人的臉,淡淡的道:“你就是葉流霜麽?”


    “你贏了,白姑娘!”


    “是的,你在消散之前,有話對我說麽?”


    “人族的命運,要靠自己去爭取,不管是你還是杜方,都要斬掉天帝的血脈神胎,才能重塑登天之路,我複仇的願望,總歸是實現呢!”


    鬼帝的臉在緩緩消散,嘴角撇出一絲神秘的微笑:


    “不過,白姑娘,你永遠不會知道,我給他留下了一樁什麽禮物!”


    黑色的流體變成了億萬萬的點點熒光,如同蟲子一樣,飛入了白骨內壁,那些被黑色的條紋束縛的靈魂,每一個都被擠得和針眼一樣大小的神魂,都被這熒光滋潤。


    整個內壁空間開始變得不穩。


    這是鬼帝魂飛魄散之後,道身開始崩塌。


    白芷深深的看著杜方的麵孔,鬼帝的神識散盡,他必將會醒,可惜,她也知道,這是最後一幕的告別。


    巨大的悲傷讓白芷,忍不住的抽泣起來。


    終於,杜方的眼睛緩緩睜開。


    他似乎知曉發生在這空間的一切,嘴唇抿了許久,拚命地擠出一絲笑容,才緩緩開口:


    “你哭了!”


    白芷緊緊地咬著嘴唇,將他緊緊地抱在懷中。


    這是唯一一個和她結合的男人,但卻眨眼就要和鬼帝一樣,消失在這世上,這是她所能珍惜的最後的時光。


    她的嗓子哽咽的說不出話。


    “你到底……是我師姐,還是龍淵的白荒主?”杜方眼中的光芒在逐漸的消失,這是彌留之際的征兆。


    失去了整個神血力量的支撐,他的肉身,也將開始化道。


    “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我們本是一個人!”


    杜方在苦笑:“我似乎是要死了,對麽?”


    白芷的眼淚忽然斷線柱子一樣,流了下來。


    “我一直是你手中的玩物,可你為什麽要哭呢?”


    “因為……因為我的心很痛……那個愛你的女子叫李青霜,是你的師姐,那個殺了你,奪你神血的人是白芷!”


    “我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你們從來都是一個人,對麽?”


    “是的,我們是兩體一魂,共用一個神魂,剛毅,殘忍,負責統領龍淵的是我,溫柔,堅韌,陪著你成長的也是我!”


    杜方露出一絲難看的苦笑:“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我還一直因為殺了師姐而自責內疚,既然你們是一體,那我就放心呢!”


    杜方的喘息微弱了下去:“你……你喜歡我過麽?”


    “愛過……”


    “那就好,當初我取血輪眼之時,那個白衣女子就是你吧!”


    “是的……”


    “我也確實懷疑過,為什麽你的眼神,還有你的那雙腿,和我師姐會那麽像,簡直像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我一直有個強烈的願望……”


    “是什麽?”


    “可惜,這輩子實現不了呢……”杜方的聲音漸漸沉了下去,眼睛之中失去了神光,嘴唇低低的說著:


    “那……那腿可真他媽的好看……”


    話聲一落,杜方的身體開始化道,皮肉,筋骨,開始散發出點點熒光,光雨灑在碧樹之上。


    星光銀河開始消失,整個巨大的碧綠樹幹,也開始化成齏粉,飄散在內壁之上。


    整個鬼帝的魂骨都開始崩裂。


    光陰長河消失,白芷卻跪在了那顆樹下。


    在哪裏,杜方的身體化道消失的地方,有一顆彩色的琉璃珠子,三種顏色,墨,青,紫。


    這是三座仙靈的顏色。


    像是琉璃,又像是種子!


    “我帶你出去!”


    白芷站了起來,金色的神光從她指尖泛出,她以指做劍,劃開了這方空間。


    曾經鎮壓鬼帝葉流霜的三道仙器同時開始崩裂。


    絕大混沌仙鍾,一塊一塊,掉了下來,鎖魂圈碎成了無數塊,整個天帝在仙器之上畫下的道紋,開始腐蝕,消失。


    白芷帶著那顆種子,飛身而上,穿出了虛空。


    硫磺色的畫卷徹底被撕裂。


    三道仙器撕裂,空間開始崩塌。


    就在白芷飛出空間之時,一道濃到極致的黑色劍光,從她身旁掠過,劍尖穿起了她掌中的種子,向著境海之下,無窮無盡的屍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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