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晟靜靜地坐在這偏殿裏,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也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久。


    他雙目無神地凝視著前方,思緒早已飄向了北方那硝煙彌漫的戰場,他很擔心父親的情況。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打破了殿內長久以來的沉寂。


    一道倩影緩緩地走進了殿內,那身影婀娜多姿、輕盈動人。


    直到她走近,高晟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來者正是錢靈蘊,隻見她輕輕地收起手中的油紙傘,小心翼翼地走到高晟身旁。


    然後,她溫柔地拿起一件披風,輕輕地蓋在了高晟的身上,並關切地問道:


    “可是前線出了什麽事?”


    高晟緊緊地握住錢靈蘊的手,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依靠。他用另一隻顫抖的手指著桌案上的皇帝玉璽,聲音哽咽得幾乎讓人難以聽清:


    “爹……爹要不行了!”


    聽到這句話,錢靈蘊瞬間瞪大了雙眼,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震驚之色。


    她下意識地提高音量喊道:


    “你……你說什麽?!”


    緊接著,她又急切地追問:


    “仗不是打贏了麽!”


    高晟努力克製著不讓眼眶中的淚水掉落下來,微微仰起頭,深吸一口氣後說道:


    “最後一場決戰,爹和完顏鎮親自下場了!”


    “二人決鬥,最終,完顏鎮身死,但爹也因此身受重傷。”


    說到這裏,高晟頓了頓,接著艱難地繼續道:


    “華大夫看過之後說,爹恐怕隻有月餘陽壽了……”


    錢靈蘊聽完這番話,右手捂住嘴,哭咽著說道:


    “怎麽會這樣!”


    “我們要不要派張神醫去一趟?!”


    高晟擺了擺手,沉吟道:


    “沒用的,華璟的醫術不弱於張陀。”


    “爹讓鄭植把玉璽帶給我,就證明他已經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


    “他要我待在東京城,若他回不來了,就在東京城直接繼位!”


    錢靈蘊蹲下身子,輕輕靠在高晟的腿上,柔聲問道:


    “你打算怎麽做?!”


    高晟微微搖頭,神色茫然的說道:


    “我不知道,我還沒想好!”


    夫妻二十餘載,錢靈蘊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皇帝之位對於高晟來說,重要也不重要,他更看重的是親情。


    這也是錢靈蘊喜歡上高晟的原因,她出身吳越王室,見證過宮廷內鬥,骨肉相殘,在權力欲望麵前,人就不是人了。


    可是,大燕皇室不一樣,最起碼高毅,高晟這對父子不一樣。


    錢靈蘊仰頭看著高晟,輕聲問道:


    “你是不是想去見父親一麵?!”


    這句話無疑是擊中了高晟的內心,可他忍著眼淚,搖頭說道:


    “我……我是大燕的太子,如此局麵,我怎能擅離京都!”


    可錢靈蘊眼睛盯著高晟,問道:


    “我隻問,你想不想去見父親?!”


    高晟到底還是流下了眼淚,重重的點了點頭,他當然想去見父親。


    錢靈蘊握住他的手,笑著說道:


    “那就去!”


    “家這邊,我替你看著!”


    聞言,高晟皺起眉頭,卻遲遲下不了決心。


    見狀,錢靈蘊歎了口氣,輕聲說道:


    “這次你若是不去的話,恐怕會抱憾終身的!”


    “我害怕這會成為你一輩子的心結!”


    聽完這番話,高晟深深的呼出一口氣,然後站起身說道:


    “你說的對,我要走這一趟!”


    “況且,我們的兒子還在燕雲,若是父皇真的有不測,二十五萬燕軍群龍無首,策兒一個人,孤掌難鳴,恐會出大亂子!”


    “我必須走這一趟!”


    想到這裏,高晟片刻也不願再耽擱下去,他大手一揮,當即就要派人把內閣重臣召來,商議北上之事。


    還是錢靈蘊出言阻攔:


    “夫君莫急,天還沒亮呢。”


    聽聞此言,高晟微微一怔,方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抬眼望向窗外,果然見天空仍是漆黑如墨。


    他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訕笑道:


    “倒是我一時心急了。既然如此,那便等到明日天亮之後再說吧。”


    說罷,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錢靈蘊見狀,不禁莞爾一笑,她蓮步輕移走到高晟身旁,柔聲說道:


    “咱們也回房休息吧!”


    高晟微笑著點了點頭,應聲道:


    “也好。”


    於是乎,兩人並肩而行,離開這座偏殿,緩緩朝著寢殿走去。


    翌日清晨,高晟睡醒後,便差人將幾位朝廷重臣給請過來。


    高晟要請的人一共有四位,首輔張太初,國師袁玄機,工部尚書班瑉,以及安定侯孟炳。


    前三人且是內閣閣員,文官中的翹楚,最後一位安定侯孟炳,是如今東京城內的武將之首。


    不多時,這四人就到了東宮。


    這些人齊聚在東宮大殿內,除了高毅和這四位重臣外,錢靈蘊和鄭植也赫然在列。


    眾人寒暄一番後,張太初拱手問道:


    “太子殿下,您此番傳召我等前來,有何要事?!”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看了一眼鄭植。


    其餘三位重臣也都看向鄭植,畢竟鄭植隨陛下親征燕雲,如今忽然回來,前方肯定出了大事。


    高晟看向鄭植,揮手說道:


    “鄭公公,你把前方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們吧!”


    鄭植麵色凝重地微微頷首,隨後深吸一口氣,開始向在座的四位重臣詳細地闡述前方的近況。


    當那一個個沉重的字眼從鄭植口中吐出,清晰地傳至四位重臣耳中時,眾人臉上原本還帶著幾分輕鬆與期待的神情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驚愕和難以置信。


    尤其是當他們聽到皇帝竟然身受重傷、且已時日無多這一消息後,每個人皆是臉色煞白,仿佛被一道晴天霹靂擊中一般。


    安定侯孟炳更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隻見他猛地站起身來,情緒異常激動地用力一拍麵前的桌子,伴隨著一聲巨響,他厲聲怒喊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當年陛下百戰沙場,都未曾有事,現在怎麽可能會有事!”


    “那個庸醫要是治不了,就把他殺了,換一個大夫!”


    孟炳一邊怒吼著,一邊揮舞著手臂,眼中閃爍著淚光。


    然而,話雖如此,但他心裏其實很清楚,此時無論做什麽恐怕都已經太晚了。


    這位跟隨陛下多年的侯爺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悲傷,淚水如決堤般傾瀉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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