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遇見逄映雪之後,他仿佛心靈有了寄托一般。


    總能在那找到片刻溫存。


    她像是雨後的解語花,明媚純潔,善解人意。


    與她待在一起時,他像是卸去了身上的重擔一般輕鬆快意。


    所以當他得知夜郎需要人和親之時,他主動請纓,順勢而為,既解了父親的顧慮,又順了自己和映雪的心意。


    誰曾想,造化弄人,原本打算相伴一生之人,隻在一起堪堪幾載,便天人永隔……


    百裏鶴塵還在被父親厭棄的打擊之中沒緩過來,便見逄映雪隕落。


    幾近瘋魔。


    一夕之間,父子反目,愛人猝然逝去。


    他身上不可控的冒出幾縷血紅的煞氣,眼尾猩紅,隱隱有入魔之兆。


    逄豫年並未聽見妹妹最後與百裏暮景說了什麽。


    不過以他對逄映雪的了解。


    定是與從前一般。


    逄豫年想到此心情頗好,卻將一切情思斂於心中。


    想到逄映雪,逄豫年有些惋惜。


    她不失為一個好妹妹,為了他竟連命都能舍了去。


    可惜,這刀隻能用一次。


    不然若叫她發現端倪,恐弑其主,屆時得不償失反倒不美。


    逄豫年不再多想。


    轉身禦劍往山下行去。


    妹妹用命為他鋪的路,他得好好走才是。


    餘相晥見眾人散去。


    看著遠處狼狽的趴在地上身受重傷,幾近瘋魔的百裏鶴塵,上前將人打暈,把一粒清心丹塞入他口中。


    這才將人帶離。


    百裏鶴塵是這個事件中最無辜的人。


    被逄映雪算計而不自知。


    甚至連一直以來以為的偏愛都是假的。


    信奉了多年的信仰一朝坍塌,那便是此前堆積傾注的所有。


    從前旁人對他的每一分好,都會傾軋而來,足以從精神上將人擊垮。


    且觀他這副性子,到底被養得單純了些。


    餘皎月情緒平複了許多。


    雖見逄映雪隕落心中還是會有悵惘,但她既然知道了事情原委,便斷不會再放任自己牽扯過多。


    無論結果如何,她無愧於她。


    葉枕安始終神情淡淡。


    跟在餘相皖身後也下了山。


    回到客棧,餘相晥重新開了一間房,將百裏鶴塵放在房間中的軟榻上便出了門。


    七日後。


    晴空萬裏,烈日高懸。


    百裏鶴塵早在前幾日傷好後便自行離開了。


    不過看他那模樣,所受打擊應當是不小。


    等餘相晥回到房間時,見葉枕安還跟在他身後,不由疑惑道。


    “師兄可是有事?”


    葉枕安點了點頭。


    餘相晥不知他究竟有何事,於是側身讓開,示意葉枕安進去說。


    兩人相對而坐。


    餘相晥照例給他斟了一杯茶,放在他身前。


    葉枕安看著餘相皖遞過來的熱茶,上麵還因為慣性漾起一圈圈好看的輕紋。


    抬眸看向如月清風的餘相皖,開門見山道。


    “你是何時發現的?”


    餘相晥聞言一愣,隨即便知葉枕安問的是什麽了。


    畢竟他這幾日的行程可沒瞞著任何人。


    葉枕安知道也不奇怪。


    餘相晥默了默,指尖無意識的摩挲著瑩白的杯沿。


    “千雪山之行,一上去看見逄映雪的那一瞬間便有了推測。”


    而通過這幾日的調查,一些極易忽略的合理或者不合理之處,似乎都有了解釋。


    從頭到尾,那幕後之人都在與他們演戲。


    他與葉枕安之前都認為,誰是最大的受益者,誰便是幕後之人。


    可當時他們隻以為逄映雪和逄豫年也是受害者,所以自然而然的將他們與自己劃為同一陣營,從而忽視了他們。


    但換一個角度看,終其所有,受益者都是逄豫年。


    無論是獵蛟,還是千雪山。


    隻可惜,他棋差一遭,臨了,被逄映雪發現了端倪。


    如今他怕是還不知道此前逄映雪為他所謀劃的一切都即將前功盡棄了吧?


    甚至所行之路,較之以往更為艱難。


    百裏暮景這幾日在操持逄映雪的喪事。


    故而暫時無暇顧及逄豫年。


    等過段時日百裏暮景得了空,想必逄豫年就知道逄映雪臨逝前為他準備的‘回禮’了。


    餘相晥相信逄映雪在千雪山之前對逄豫年極致關心,甚而超過了自己,幾乎對他有求必應。


    但逄映雪不是一個優柔寡斷之人,當她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妄之後,她也不會顧念著親情。


    以往為逄豫年鋪就的所有,都會以另一種方式讓他如數奉還。


    現下他想要競爭明度城少城主之位,可謂是困難重重了。


    而這砝碼,是他自己給自己加上的。


    葉枕安倒是不知餘相皖那麽早便發現了事情大致始末。


    看著餘相皖道。


    “所以你才會順皎月之意去‘救’十七小姐?”


    當時他便奇怪,以餘相皖的性子,不可能見餘皎月落魄失魂,便被她三言兩語打動前去相救。


    如今這般,倒也有了解釋。


    餘相皖輕聲回道,“嗯。”


    一方麵是不忍看長樂難過,另一方麵是當時的他總覺得逄映雪有後手,不親自查探一番又怎會放心?


    葉枕安眉峰微鎖,繼續道。


    “十七小姐是不是握住了皎月什麽把柄?準備留在最後一刻祭出?”


    餘相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逄映雪確實是這麽打算的,但最後不知她究竟看見了什麽。


    竟然臨時改了心意。


    可他們初到千雪山時,逄映雪分明並沒有放過他們的意思。


    餘相皖對著葉枕安道。


    “一開始她確實是將我們與長樂算入此局之中的。”


    “但後來不知是何原因,她忽變了心意。”


    餘相皖看著茶杯中微黃的茶水,喃喃道。


    “到底是什麽讓她臨時改了主意呢?”


    葉枕安聽餘相皖呢喃出聲,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的狀況。


    他那日從始至終都未怎麽參與,除了有人打上來他反抗,其餘大多時候都是在一旁等餘相皖。


    所以他反倒是旁觀中唯一眾覽全局的人,眾人行動基本都過了他的眼。


    葉枕安努力回想著千雪山之上的一幕幕。


    終於,在記憶角落之中翻到了逄映雪,她解陣出來之後,似乎看見了什麽,她原本是朝著百裏暮景的方向去的。


    但她停頓的那一下,很詭異,像是看見了什麽不可置信之人一般。


    餘相皖正在思索,這時葉枕安倏地抬眸道。


    “是她外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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