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皎月聽見熟悉的聲音轉頭,一眼便看見了身後的餘相皖,連忙上前。


    葉枕安隻站在餘相皖身旁,也不在意餘皎月的忽視。


    餘皎月抓住餘相皖的衣袖,抬頭期盼的看著他。


    “哥哥,救救映雪姐姐吧,好不好?”


    餘相皖看著長樂慌亂的模樣,皺眉深思。


    他不知長樂是如何與逄映雪結識的。


    也不知她為何獨獨對逄映雪那麽特別。


    她平時並不是一個粗枝大條的人。


    可此刻竟然讓他去救一個陌生人。


    餘皎月看著哥哥,見他不說話心中沉了幾分。


    又道,“哥哥,我們……我們可以……可以……”


    說了半天卻什麽也說不出,可以怎麽辦?


    可以等人群散盡再救嗎?


    可到時候映雪姐姐早便隕落了,她撐不到那個時候的。


    而且無論是百裏暮景還是逄豫年,都不會讓他們將映雪姐姐沒有緣由的帶走的。


    可她又不能暴露哥哥的秘密。


    餘相皖看著自己妹妹這副無措的模樣,終是歎了一口氣。


    “長樂,十七小姐連年歲都是騙你的,她對你未必真心。”


    餘皎月聞言一愣,怔怔的看著餘相晥,半晌才囁嚅道:


    “……哥哥,你說什麽?”


    餘相晥看著餘皎月這副震驚失魂的模樣,雖是不忍心,但還是繼續道。


    “十七小姐年歲比你還要小上一些。”


    從第一次聽餘皎月喚逄映雪為姐姐,他便知道逄映雪騙了她。


    一個連真實年歲都不肯據實相告的人,還有什麽是可信的呢?


    餘皎月沒傷心太久又想到了逄映雪,想起方才見她生機一點一點流失的憔悴模樣。


    好像天大的事都該先放到一邊,要先將她救下來才對。


    現在欺騙於她而言似乎也不是那麽重要了。


    因為逄映雪快要死了。


    可她不想要她死。


    以前的事可以等她好了以後再說。


    無論她是真心還是假意,她都想逄映雪親口告訴她。


    餘皎月看向餘相晥,“哥哥,我不相信映雪姐……十七小姐是壞人。”


    餘相晥見此心下歎息。


    “罷了,走吧。”


    葉枕安見餘相晥妥協,眉頭微鎖,不讚同的看著餘相晥。


    “長寧……”


    餘皎月卻是呆愣愣的看著自家哥哥,有些不敢相信。


    哥哥就這麽答應她了嗎?


    哥哥平時雖對她極其縱容,但卻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


    可現在卻願意為她破例。


    餘相晥安撫的看了看葉枕安。


    “師兄放心吧,我有分寸。”


    隨即看向餘皎月,無奈道,“還不走?”


    餘皎月忙不迭點頭,“走,走。”


    上前高興的牽起哥哥就朝逄映雪所在的方向走去。


    葉枕安見狀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得跟上。


    千雪山,雪頂之上萬花與白雪交相輝映,雪花紛紛揚揚的從高空灑落,像五月輕柔的柳絮一般。


    輕軟而柔和。


    微風拂過,將雪地上鮮豔的各色花朵吹起,隨清風,隨白雪,在空中交纏旋轉,又洋洋灑灑著落在地上。


    其中一片淡粉的花瓣裹著晶瑩的風霜落在逄映雪身旁。


    可逄映雪卻無暇他顧,她的眼神開始渙散,眼中隻餘空中點點鮮豔異色,讓她知曉自己還尚留在人間。


    百裏鶴塵腳步頓住,躑躅在原地,腿腳似灌了鉛一般,艱澀而沉重,難以挪動分毫,想上前卻又不知以何身份。


    他和逄映雪明麵上什麽關係都沒有,他們身份敏感。


    他不能因為自己的自私,讓映雪背上罵名。


    方才他那些行為已經足夠惹眼了。


    現在不宜多生事端。


    他有些頹廢的站在原地,背影藏在風中,說不出的寂寥。


    逄豫年將一切都看在眼裏,看著逄映雪為百裏暮景擋箭,眼中飛快地閃過什麽。


    待再看時卻又什麽都沒看見,仿佛那一瞬間隻是錯覺。


    他抿了抿唇,眸色深深的看著站在他前麵的百裏鶴塵。


    垂下頭,什麽都沒說。


    百裏暮景見逄映雪眼中沒有絲毫聚焦,忙低聲喚道。


    “映雪……”


    他不知喚了多少聲,才見逄映雪睫毛輕輕一顫,隨即眼神逐漸聚焦。


    將視線從空空蕩蕩的風雪移到他這邊,最終定格在百裏暮景臉上。


    少年雖極力克製,但眼中時不時掠過的害怕還是暴露了他內心深處的恐慌。


    逄映雪見狀扯出一個笑容來,清淺而溫和,眼中盛滿溫柔與愛意。


    她想與百裏暮景說‘別怕’,可一想說話渾身都扯著痛。


    似有一雙無形的手將她的靈魂一點一點生生撕開一般。


    她不想哭,可靈魂深處傳來的痛太過深刻。


    她隻能盡力控製自己的眼淚。


    現在還不能哭……


    不能哭,逄映雪……


    百裏暮景感受著懷中逄映雪微微顫抖的身體,一動不敢動,生怕自己不經意的動作加深逄映雪的痛楚。


    隻一遍一遍的輕聲安慰道。


    “映雪莫怕……”


    “莫怕……”


    雖是這麽說,但他枕在逄映雪身下的手卻止不住的顫抖。


    逄映雪看著百裏暮景,血色盡失的唇張張合合了許久,卻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百裏暮景見她想說話,忙開口安撫道。


    “映雪,醫師快來了,先不說話,等治好了你身上的傷再說話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的哄著逄映雪。


    逄映雪費力的搖了搖頭,幅度很小,但百裏暮景卻看見了。


    她說。


    “阿景……”


    “別……難過……”


    她每說一個字,都引來陣陣剜心附骨之痛,但她卻毫不在意。


    隻一次次將翻湧而上的鮮血艱難的吞下。


    似水眼眸溫柔而懷念的看著百裏暮景。


    “阿景……你還記得……你……我結契之時……互相允諾對方的……誓言……嗎……“


    百裏暮景當然記得,雖然映雪作為戰敗城和親的棄子讓他在夜郎城一度舉步維艱。


    但那天他還是很開心。


    與心上人終成眷屬,他求之不得,即便日後會出現許多大大小小的問題。


    但隻要逄映雪一直站在他這邊,連苦也是甜,他不怕的。


    他現在隻後悔布局時沒有第一時間考慮到映雪。


    沒有將她保護好。


    明明這一切他都推演過很多次,為什麽會出差錯……


    愧疚與悔恨幾乎將他吞噬,他喃喃道。


    ”我記得,映雪,我一直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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