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將信箋翻了個麵,看了片刻,不禁輕笑出聲,“好啊,劉驍居然還不死心,他想在八月節那天跟明珠比試。”冷冷哼了哼,“不自量力的東西。”


    三皇子要是閑的沒事幹,就隨便找個衙門應卯算了。伴當覺得三皇子挺討人嫌的。


    “研磨!”裴晏捧著明珠的信,又速速看了一遍,“寫的真好,字真漂亮。你看這墨色,好也是好的沒邊兒了。大約五彩斑斕的黑,就是這樣的。”


    是了,是了。明珠姑娘哪哪都好。伴當上揚的嘴角壓都壓不下去。張羅著研墨,找信箋,再把炕桌端來讓裴晏後背靠在大引枕上慢慢寫。


    ……


    沐浴過後,明珠披散著頭發,倚著憑幾專心致誌讀邸報。


    燈光下,愈發顯得少女肌膚如玉,長且濃密的睫毛安靜低垂。


    阿蠻見夜色漸濃,上前勸道:“姑娘,睡吧。婢等著雪團。”


    “不急。”明珠抬眼看向阿蠻,“我給裴晏寫信寫的長,他回信回的慢。我多等一會兒再睡。”


    阿蠻見勸不動她,去沏了一盞淡茶端來放在明珠手邊,“您潤潤喉。”


    明珠“嗯”了聲,視線仍舊沒離開紙麵。


    阿蠻輕手輕腳退出門外,站在廊下翹首以盼。


    夜空中,繁星閃爍。夾雜著青草香氣的微風輕拂樹梢,發出沙沙響聲。


    忽然,一點雪白闖入阿蠻視線。


    那一點白漸漸變成一團白。


    阿蠻喜不自禁,低聲自語,“回來了!”扭轉頭,看向端起茶盞淺淺抿著的明珠,不禁笑彎了眼睛。


    姑娘跟世子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寫信寫了正反麵。要不是怕裴世子睡的早,怕是還能再寫。


    阿蠻這般想著,轉回頭,雪團已經穩穩落在她腿邊,呼扇著翅膀,像是在催促阿蠻趕快取下信筒。


    “知道了,知道了。”阿蠻拍拍雪團脊背,低頭一看,信筒上還綁著個錦盒。


    裴世子真客氣。不僅回信還送東西。


    阿蠻取下信筒和錦盒回到屋裏,“姑娘,雪團回來了。”緊跟著阿蠻的雪團輕輕叫兩聲,像是在邀功。


    “快給雪團吃點好的。”明珠接過信筒,阿蠻又遞給她一個錦盒。小丫鬟隻是笑,不說話。


    明珠忍不住催促,“雪團還餓著呢。快去給它拿吃的。”


    “婢這就去。”阿蠻應和一聲,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她還想看看錦盒裏放著什麽寶貝呢。算了,明兒找機會問姑娘就是了。


    阿蠻端著肉回來,雪團已經趴在明珠腿邊睡著了。


    明珠一手拿著帕子,一手捧著信箋,見她回來,笑說道:“裴晏給雪團吃過肉了。”


    輕輕拍拍雪團的肚子,“你看,鼓鼓的。真沒少吃。”


    阿蠻也笑了,“裴世子挺周到的。”放下肉盆,湊到明珠身邊,低頭看見她手上的帕子,不禁咦了一聲,“這帕子……”


    “上次落在侯府,裴晏給我送回來了。”明珠將帕子交給阿蠻,“已經洗幹淨了,明天用。”


    原來如此。


    阿蠻不禁暗暗點頭,裴世子不僅懂禮而且守禮。垂下眼簾看向呼呼大睡的雪團。他還請雪團吃了頓好的。


    真就是個不錯的世子。


    明珠一邊看信一邊淺笑,“裴晏好多了。小伴給他讀書讀報,倒也不悶。就是他現在還得忌口,好些想吃的吃不了。”


    阿蠻想了想,道:“那……等裴世子大好了,您請他吃席麵?”


    “我想請他去我的小館子裏吃。莫管事還沒選定鋪麵。還得過些日子。”明珠笑眼彎彎,“到時候,弄點別的酒樓不敢做,也做不了的飛禽走獸。請裴晏吃一頓。”


    其實……沒這個必要呢。普通家禽就挺好的。幹淨又肥美。阿蠻眼睛裏的光漸漸暗淡。吃那種不普通的,給裴世子吃壞了怎麽辦?


    明珠興致頗濃,“回頭我列個單子。讓莫管事請一隊獵戶去山裏尋摸去。”


    一、隊、獵、戶?


    姑娘就是姑娘。總是讓人捉摸不透。阿蠻肩膀鬆鬆垮下來,“姑娘,您早點歇著吧。明兒還得早起上學。”


    天靈靈,地靈靈。各路神仙保佑姑娘睡醒就把這事兒徹底忘了!


    最好以後也別想起來!


    ……


    清晨,下起了瓢潑大雨。


    雨下的又急又大。出去買報的韓延平沒帶雨具也沒乘車,幸虧他就是在刺槐胡同附近轉悠,回來的時候淋了個半濕。


    “這場雨下的,真就是莫名其妙。”韓延平換了身衣裳,拆散發髻,用幹淨巾子包著,兩手捧著一碗暖呼呼的薑糖水,“我出門的時候,那陽光美的。哪成想說下雨就下雨,一點不跟你商量。”


    他自顧自說,韓氏和寶月兩個人看一張報,邊看邊嘀咕,“侍郎之庶孫與寧王之庶女,開啟亂點鴛鴦譜新篇章?”


    “娘,你看這句,朱門對竹門,門不當戶不對,強扭的甜瓜隻能結出哭果和苦果。”寶月嘖嘖兩聲,“好毒的筆啊。”


    “朝報上怎麽說?”韓延平問罷覺得自己問的有點多餘,都是白露報局出的,應該大差不差。


    寶月好翻開《巾幗朝報》看了看,眉頭微皺,“侍郎之庶孫與寧王之庶女,不懼世俗之典範?”


    啊?他倆在月滿樓這這那那成典範了?韓延平伸出手,“拿來我看看。”


    寶月將朝報遞給韓延平,韓延平視線落在紙麵,低聲念誦,“庶庶為嫡,一入王府喜翻天。你喜我喜大家喜?”


    韓延平揉揉眼睛,“我沒看錯吧?”


    這都什麽跟什麽?


    好嘛!小報是哭果和苦果,朝報就喜上了?


    還大家喜?


    誰跟那倆狗男女是一家子啊?


    ……


    裴玄子左手朝報,右手小報,麵帶得意,在長公主眼皮子底下抖來抖去,“怎麽樣?我就問問你怎麽樣吧!”


    長公主正在對著鏡子貼花鈿,嫌棄礙事,扒拉開裴玄子的大手,“你幹嘛啊?大清早的你拿著報紙嘚瑟什麽呢?”


    “不是嘚瑟。”裴玄子順勢坐在長公主身側的錦杌上,“小報明著踩,朝報捧著踩。反正都是踩,你就說幹的漂亮不漂亮?”抬眼瞅了瞅給長公主挑選耳環的婢女,不耐煩的揮揮手,“下去,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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