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管事知道她嘴上這麽說,其實心裏是高興的,“寶月姑娘一片好心,您不收說不過去。”


    “那哪能不收?”明珠興致頗濃,笑眯眯的猜測,“沒準兒給我挑個扳指。上回寶月姐姐還說,我現在用的扳指跟手帕顏色不相稱。”


    莫管事點頭稱是。


    有時候,他真就鬧不懂女孩子的事兒。就是個扳指,為什麽要跟手帕顏色搭配?射箭的時候,嘴裏又沒叼著帕子。


    偏生姑娘講究這些。他也得裝作很講究,很懂行的樣子。要是跟姑娘聊不到一塊可不行。


    誒?對了。還得問問姑娘姓鄧的怎麽回事。莫管事垂眸想了想,再抬起眼簾,眼神異常堅毅,“小的在門口等您的時候,聽到點閑話。您跟同學鬧別扭了?亦或是他欺負您了?”


    聞聽此言,明珠鼓著腮,氣呼呼的說:“我就是故意揭了鄧鳶時的短兒,誰叫他一次又一次犯賤。先是清早在書院門口嬉皮笑臉攀親戚,之後又想偷聽我和汪夫子說話,要不是小書機靈,真就叫他聽了去。”


    莫管事偏頭去看書童,書童重重點頭,“姓鄧的可賤嗖了。”


    “所以您把他逗的,追著您打,這……這不像話啊。”莫管事好言規勸,“您要是實在看他不順眼,直接滅門就算了。何必費事?”


    “又不是說相聲,不用光挑逗樂的話說。”明珠悶悶瞥他一眼,“總不至於因為他惡心我,就大費周章滅他滿門。我故意挑點他不愛聽的說,出了這口氣就得了。”


    莫管事從暗格裏取出一包肉脯,遞給明珠,“您呐,多想想寶月姑娘的正事吧。小康篤定自己與寶月姑娘……”


    頓了頓,繼續說道:“可寶月姑娘堅稱自己什麽都不記得了,更加無法確定肚裏的孩子是小康的,您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有什麽想不通的?”明珠覺得莫管事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寶月姐姐不願提及孩子的父親,所以借口不記得,避而不談唄。昨兒我還跟寶月姐姐說,讓小康自證。他要是真對寶月姐姐情深義重,就得想辦法讓寶月姐姐‘想起’他來。”


    “真不記得了?”莫管事緩緩搖頭,“寶月姑娘不像說謊。”


    “這不叫撒謊。這叫口是心非。”明珠拿出一片肉脯分成三份,給莫管事和書童一人分一份,自己留一份,“話本子上都這麽寫。女孩子口是心非,或者根本就是個啞巴。心裏門兒清,嘴上不說。跟誰都不說,就讓人猜。對方越猜不著,越是著急……”


    “然後呢?”莫管事問道。


    “然後故事寫到天荒地老啊。話本子出了一茬又一茬,書局賺的差不多了,女孩子就長嘴了,也不啞巴了。事兒也弄明白了,倆人就好上了。”明珠眉梢輕挑,“你們說絕不絕?”


    “是挺絕的。”莫管事點著頭道:“可寶月姑娘要是這麽整,不大妥當吧?畢竟那是話本子,寶月姑娘是實實在在過日子。 她要是不把事情說清楚,事兒不好辦呐。”抬眼瞥了瞥明珠,見她若有所思,又再說道:“寶月姑娘對小康是否有情暫且不論,見過小康之後,總得給人家個說法。畢竟她肚裏有個未出世的孩子。”


    明珠鄭重頷首,“你說的很對。小康家裏那麽亂,父母又那麽古怪,顯然不是好歸宿。不如就讓寶月姐姐一直裝不認識他算了。”


    莫管事嘴唇動了動。他不是這個意思。肩膀鬆鬆垮下來。他到了這把歲數,還是鬧不明白姑娘家的心思。


    一會兒那樣,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這那樣,一會兒又那這樣。


    行吧。姑娘和寶月姑娘商量著辦就是了。他不跟著摻和了。


    莫管事默默吃著肉脯。


    馬車在擷金閣門口停下,寶月和阿蠻上了車。書童坐上另一輛馬車先回刺槐胡同。莫管事則是在外邊和車夫並排坐著。


    寶月眉宇間隱隱現出一抹愁緒。


    明珠瞟了眼阿蠻。阿蠻低聲道:“寶月姑娘不知去了該說什麽……”


    這有什麽難的?去了就是啞巴!


    明珠握住寶月的手,“你不用說話,聽小康怎麽說。”


    寶月回握住明珠的手腕,重重點頭,“我聽你的。”


    明珠挺起胸膛,“放心吧,聽我的沒錯。我跟你說……”


    隻言片語透過輕軟的車簾傳入莫管事耳中,莫管事暗暗歎口氣,總覺得今兒晚上小康又得吐血是怎麽回事?


    ……


    到在望山樓,已是晚霞漫天。


    明珠和寶月在車上吃了幾塊點心,不覺得餓,但還是吩咐莫管事買了油炸肉、飲子以及切好的鮮果。


    兩人真就像是來閑逛的,走走停停,直到掌燈時分才走到香藥鋪。


    等候多時的龍老漢脖子都抻長了,見到明珠,樂得見牙不見眼,“小公子,您幾位裏邊請。”


    說著,趕緊低下頭,不敢往寶月臉上瞟。


    哼!人老奸,馬老滑。


    他知道寶月姑娘很有可能成為望山樓的少夫人,所以在她麵前裝模作樣。


    不是擅長噴煙嗎?怎麽不噴了?


    莫管事板著一張臉,緊隨明珠之後,進到窄門裏。走過長長的走道,種滿奇花異草的小園子裝飾一新。


    這麽做顯然是為了迎接寶月。


    甭管這事成不成,起碼康樓主一家看重寶月,願意為她花心思。明珠暗暗點了點頭,扭臉提醒寶月,“小心腳下,地上鋪了彩石。”


    阿蠻一直虛虛扶著寶月,聽了這話,趕緊托住寶月的胳膊肘。


    康玉堂夫婦並不在意那些虛禮。他們知道,機會隻有一次。康圖南能不能抱得美人歸,全看今天他們仨表現如何。


    粉太太腿受過傷,行動不大便利。康玉堂迎上前來,笑著對明珠道:“朱小公子來了。”


    明珠向他行過禮,將寶月帶到他麵前,“這位是竹君姑娘。”


    寶月和康圖南兩人的事尚未有論定,沒必要告訴他竹君的本名。


    康玉堂聽到“竹君”二字,眸光微黯。心裏明白人家這是沒拿他們當自己人。暗暗歎口氣,麵上笑容愈發慈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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