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蹙起眉頭,“王府長大的姑娘,眼皮子淺成這樣?”


    “可不就是。見著好東西竟然拉得下臉去搶去奪。寧王府的家風也就這樣了。”莫管事搖搖頭,話鋒一轉,“佟側妃也算是顧念舊情吧。蔣兮兮剛到帝京就遞帖求見佟祭酒。今兒個也是佟家姑娘陪著她來擷金閣挑選首飾。”


    明珠嗯了聲,“寶月姐姐回去沒有?”


    “回了,回了。”莫管事點著頭道:“蔣兮兮進到雅間之後。小的就安排車送寶月姑娘先回刺槐胡同。”


    “本想讓寶月姐姐出來散散心。反倒添堵。”明珠深感掃興,“以後看到寧王府的人或是車躲著點走。”


    莫管事聳聳肩,“怕是躲不了呢。蔣姑娘對您……對朱小公子一見傾心。她還要給您下帖。這不就是請朱小公子吃軟飯的意思嗎?”


    “我牙口好的很,啃床板都啃的動!”明珠臉黑的跟鍋底似的,悶悶冷哼,“軟飯誰愛吃誰吃,反正我不吃!”


    莫管事心裏不斷默念:決不能被姑娘拐帶跑偏。稍作思量,又道:“林大人啟程去香河縣了。那邊已經安排妥當,很快就能有回信。”


    明珠嗯了聲,點著頭道:“等到香河縣那邊攪和的差不離,把弟兄們全部調回帝京。”


    “您那個瑤台,什麽時候能弄妥?”莫管事袖著手,“小的不是催您,就是吧……”


    鹿鳴山、刺槐胡同外加桃花澗是死是活,全看姑娘能不能拿出嚇陛下一跳的瑤台了。這會子,鹿鳴山神算子並神相子也出關了。皇帝陛下那兒必定望眼欲穿。姑娘不緊不慢一點不著急。甚至晚上還答應裴世子去遊湖……


    想到裴世子,莫管事有話說,“姑娘,您攪和完翠鬆書院是不是就應該讓朱小公子去金陵,或是去……”


    去地府也不是不行。但看姑娘願不願意辦白事。


    明珠把玩著腰間羊脂玉佩,喃喃自語,“山長親自發單張,要辦什麽夜課班。書院好像很缺錢似的。我得好好探一探虛實。要是能去山長的書房看看就好了。”


    莫管事肩膀鬆鬆垮下來,抿了抿唇,緘口不語。他不想跟姑娘說話了,就想做個安安靜靜,端莊賢惠的管事。


    ……


    夜幕四合,華燈初上。


    芙蓉湖上滿是燈火璀璨,妝點精美的畫舫。遠遠望去,像是一幅意境唯美的工筆畫。 慶和帝怏怏收了千裏望,長歎口氣。他也有畫舫,宮裏也有湖。想玩隨時都能玩。可就是不及泛舟芙蓉湖來得愜意。


    將千裏望交給陳大伴,“等哪天下起蒙蒙細雨,叫上麗妃遊湖。”


    陳大伴含笑應道:“奴婢記下了。”


    因為對煙雨遊湖有了期待,慶和帝心情舒暢,臉上也有了笑意。撩袍坐下,拿起擺在書案上的,翠鬆書院入學考的試卷。


    “這個朱明很有想法。”慶和帝一邊瀏覽試卷,一邊點頭稱讚,“考題是‘國之利害’,他以王者以民為本,而民以食為天破題。從利農興農,到水利與興農,再到敖倉與富國。洋洋灑灑幾千字。尤其難得的是,一氣嗬成,沒有一筆錯誤。可以想見,此子答題時心無旁騖,極為專注。”


    “能得陛下誇讚,是小朱的造化。”


    “然則……”慶和帝放下試卷,神情略顯落寞,“他隻談利,卻沒有詳述何為害。”


    “入學考也是計時的嘛。”陳大伴笑說道:“亦或是他恃才傲物,覺著自己寫這些,奪個榜首綽綽有餘。”


    聞言,慶和帝哈哈大笑。


    陳大伴暗暗抹了把汗,臉上賠笑。


    笑夠了,慶和帝合上試卷,挑眉問道:“鹿鳴山神算子並神相子出關了吧?”


    “是是,出關了。”陳大伴小心翼翼回道:“您多寬限幾天。神算子並神相子閉關是溝通陰陽,貫通五行,不能動筆。”


    慶和帝深吸口氣,“行吧,反正這事急也急不來。得空叫林梅催一催。”


    “林大人去香河縣了。”陳大伴躬身道:“那邊同意開棺。林大人日上三竿時出城。估摸著半夜應該就到了。”


    慶和帝眉梢動了動,“哦?朕還真有點好奇,究竟會是個什麽結果。”


    嗬嗬,您要是不好奇,就沒這事了。陳大伴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不論結果如何,必能令您滿意。”


    慶和帝偏頭瞥了眼陳大伴,又再哈哈大笑。


    ……


    芙蓉湖上,鶯歌燕語,餘音嫋嫋。不時傳來紈絝子弟與花娘恣意孟浪的笑聲。


    裴晏有點後悔晚上約朱賢弟遊湖了。朱賢弟會不會覺得他輕浮,或是不學無術?要知道,朱賢弟那可是榜首!


    朱賢弟憑借自己真才實學考到的榜首,而不是像他這種承蒙祖蔭的膏粱子弟,萬事離不開家裏幫扶。


    兩相比較,朱賢弟堪稱典範。


    明珠一改富貴小公子模樣。換了身青灰道袍,長發用玉簪高高挽起,斜倚貴妃榻,單手支住額角,另一隻手把玩著空了的酒盞,放浪不羈中透著瀟灑風流。


    裴晏略顯拘謹,輕輕從明珠手裏拿來酒盞,“你少喝點。果子酒也是有後勁兒的。”


    “無妨。”明珠睨一眼裴晏,笑說道:“我還算有點酒量。”


    立在一旁聽吩咐的莫管事,暗暗搖頭。姑娘那可不叫有點酒量。她就是個酒筲箕,說是千杯不醉也不為過。區區幾杯果子酒,全當漱口了。


    裴晏命人去煮醒酒湯,坐在貴妃榻旁邊的錦杌上,“那什麽,今兒在擷金閣的事,我聽說了。蔣姑娘想請你飲宴,你不肯。”


    明珠慵慵懶懶“嗯”一聲,“她在大庭廣眾之下耍橫,我看不過眼,稍微勸了勸。對付她這種強驢,就得順著毛盤。說幾句好話,就把她盤的明明白白。”抬眼望著裴晏,“可她不知道我是盤她呢,還當我牙口不好,啃不了床板。”


    嗯?朱賢弟餓了?裴晏扭臉給伴當使個眼色。趕緊烤魚去啊,愣著幹嘛?


    伴當轉身就走。烤烤烤!他使出畢生絕學,給朱小公子烤魚吃。


    鬥筆銀錁子剛剛焐熱呢,再不好生伺候著,那他成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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