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頭戴小冠,身著丹色箭袖,頸上掛著鑲嵌寶石的金項圈,項圈上墜著一枚水頭極好的翠玉如意鎖。


    “朱賢弟,朱賢弟。”裴晏端著烤好的皖魚和對蝦還有蛤蜊,半邊衣擺別在腰帶裏,快步走到明珠身側,“來,趁熱吃。冷了腥氣。”扭臉吩咐正在烤羊肉的伴當,“看著點火,別烤糊了。”


    伴當縮著肩膀,小心翼翼應了聲是。自打西寧侯不明所以狂笑之後,伴當膽子變小了。在裴晏跟前低眉順眼,不多言不多語。


    娘誒。前幾天可把他嚇慘了。唯恐侯爺坐那兒盤著石球就突然薨了。萬幸侯爺嘛事沒有。能吃能喝能盤球。


    伴當在羊肉串上灑了點細鹽,心有餘悸的回望裴晏一眼。他以後再不敢手欠給侯爺或是世子看小瓶子了。


    魚是挑過刺的,蝦是剝好的,蛤蜊是去了殼的。明珠拿起竹箸嚐了嚐魚肉,點著頭道:“鮮美。”


    裴晏樂得見牙不見眼,“備考累壞了吧?你多吃點。”用眼神示意明珠去夾大蝦,“你吃那個,我剝蝦殼剝的可幹淨了,蝦線也去了。”


    明珠夾起蝦仁送入口中,邊吃邊含混不清的誇讚,“鮮甜。”


    裴晏將盤子往明珠跟前送了送,“蛤蜊瘦了點,秋風起的時候才長膘。到時候,我給你送兩筐。”


    明珠夾起蛤蜊,吃過後,點著頭道:“鮮嫩。”


    裴晏美的不行,“不愧是讀書人,會吃更會誇。”笑眯眯的看向伴當,“朱賢弟誇你烤的好吃。”


    伴當趕緊向明珠躬身行禮,“謝朱小公子誇獎。”


    明珠盯著伴當看了片刻,壓低聲音對裴晏道:“你這伴當瞧著精氣神不足。是不是受過驚嚇?”


    受驚?沒有吧。裴晏瞅瞅伴當,“可能沒睡好。不要緊的。”


    伴當聽見明珠說他呢,擠出一絲笑容,“小的就是沒睡好。沒大事。”為了表明自己真沒事,愈發賣力烤羊肉。


    有點怪怪的。明珠給莫管事使個眼色。莫管事挺起胸膛,朝明珠幾不可見的點點頭。


    不就是套話麽。包他身上。


    裴晏看看頭頂豔陽,對明珠道:“我們進去坐,外邊曬得慌。”朱賢弟皮膚又白又嬌,很容易曬傷的。


    明珠點點頭,和裴晏進到船艙裏,瞬間覺得清爽怡人。


    “冰鑒裏冰著鮮果和飲子,你要不要吃?”裴晏放下盤子,走到冰鑒前,“有你喜歡的荔枝飲,喝不喝?”


    明珠點點頭。


    裴晏拿了飲子,又順手拿了兩牙西瓜,把西瓜和飲子放到明珠手邊,“不能多吃,寒氣。”抬手指著新換上的湘妃竹簾,“你看簾子上的花紋是不是你要的那種,要是覺得不好,下次再換。”


    明珠眉眼彎彎,“挺好的。”


    是吧?他和朱賢弟能吃到一起,聊到一起,就連船艙裏掛的簾子也都覺得好看。他和朱賢弟就是投緣,就是合得來。


    裴晏開心極了,東拉西扯扯到馮愈頭上,“他就是個沾滿屎湯子的廁籌,瘋狗一樣,胡亂攀咬。”低頭看看色香味俱全的吃食,頗為歉疚的笑了笑,“那什麽,我胡說八道,你、你吃!”


    明珠笑的合不攏嘴,“不要緊的。你怎麽說解氣就怎麽說。我該吃吃該喝喝,不礙事。”


    朱賢弟特別懂他。裴晏心花怒放,臉上也是樂開了花,“林府尹已經給香河縣去了公函。此事還得香河縣縣令做主。”想了想,又道:“縣令也得經由米英傑家人同意才能開棺。總之麻煩的很。馮愈沒銀子疏通,不知結果如何。”


    話還沒說完,伴當在他身後低聲說道:“世子爺,馮愈有銀子了。”


    裴晏叫他嚇了一跳,“你什麽時候來的?”


    伴當眼裏泛起水光,委屈巴巴的把盛滿羊肉的盤子放在桌上,“小的剛進來……”聲音越來越小,“給您送肉。”


    伴當好像是有點不大對勁。裴晏沒有責怪,而是指了指門邊的小杌子,“去!把小杌子搬過來,坐著說。”


    伴當搬來小杌子,放在裴晏旁邊,腰板挺直,繪聲繪色的朗聲說道:“馮愈不知從哪得了一塊石頭。說是其中藏著美玉,堪比荊壁,價值連城。現在有幾個買家都想要這塊石頭。談了幾次價錢都談不攏。為了爭這塊石頭。幾個買家競相討好馮愈。請吃請喝,送點零花錢什麽的。現在,馮愈不像以前那樣拮據,心思愈發活絡。他這就要啟程去香河縣,勸說米英傑家人開棺。”


    明珠垂眸思量片刻,不由得彎起唇角。


    姚指揮使支棱起來了!總算沒辜負韓伯母對他的信任。用石頭做文章,倒是也行。但這個局好像並不僅僅是奔著馮家宅子去的。大有不把馮愈搞瘋不算完的架勢。


    明珠心情愉悅。姚指揮使不是不行,而是太行了。


    挺好的。果然如阿蠻所言,貓兒養得好,人不會差到哪去。


    明珠腹誹的當兒,裴晏點著頭道:“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勸服米英傑家人開棺。”


    伴當不免有些擔憂,“世子……”抬眼瞟了瞟明珠,覺得朱小公子是自家人,也就放心大膽的道出心中所想,“您不想辦法阻止他,或是去香河縣走動走動?”


    世子要是去香河縣提點提點縣令,這事兒就了了。管他馮愈如何攪和,都攪不起任何風浪。


    “不去。”裴晏張嘴咬一口西瓜,吐出西瓜子,“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呢。我要是動一動,那些個禦史言官不得比著賽著往我腦袋上扣罪名?”


    冷冷哼道:“他們呐,有不少押錯注的。因果七日談一出,賠光了銀子,個個恨我恨的咬牙切齒。我才不給他們送現成的功勞呢。”


    裴兄根本不用去。那邊自有她的人幫忙打點。明珠深以為然的附和道:“一動不如一靜。裴兄這麽做是對的。不光是禦史言官,陛下對此事尤為關注。倘若因為裴兄去到香河縣以勢壓人,而令得香河縣縣令不敢開棺,的確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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