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寶南探頭一看訪事寫的字,怒從膽邊生,“誒?你瞎寫什麽呢?怎麽就毒過鶴頂紅了?這事兒明擺著是報局和賭坊設套……”說到報局,猛地反應過來,“你就是白露報局的。好啊!你們還敢來瞎摻和?我、我要告你們報局顛倒黑白,蒙騙百姓!”


    眾人振臂高呼,“告報局!告報局!”


    “還賭注!還賭注!”


    “……”


    掌櫃悶聲冷哼,“願賭服輸,上這兒來耍混來了?哼!”


    夥計圍攏在掌櫃身後,臉色都不大好看。又做不成生意了。過幾天他們又得日做夜做補虧空。還不敵去隔壁蘭香院了。好歹人家白天能歇著。


    “那個……要不您去找東家說說這事?”有個膽子稍微大點的夥計湊到掌櫃身邊,“出了這麽大的事,萬一……”


    掌櫃扭臉瞪著他,低聲嗬斥,“沒有萬一!這事兒有白露報局頂在前邊,你慌什麽?要告也是告報局!但看衙門怎麽判。”大嘴一撇,冷冷哂笑,“被罷了官的倒黴蛋能掀起狗屁的風浪。”


    “可是……”


    “沒有可是!”掌櫃狠狠白了他一眼,轉過頭透過門縫向外看去,“你們閑著把桌椅板凳擦擦。過些日子幹幹淨淨的迎客。”


    嘖嘖!他們真就不如姐兒。人家蘭香院還有廚子有打雜的呢。這可好。啥啥都是他們一腳踢。等到打開門做生意了,他們還得接客。


    行吧,橫豎都是他們的活兒。幹唄。還能撂挑子走人?那肯定不能。上有老下有小的。接客就接客,又不能少塊肉。


    門外鬧的更凶了。


    不知是誰扔出一顆掛著湯汁的茶葉蛋,訪事躲避不及正中鼻梁。疼得他“嗷嗚”一聲。


    “不許糟踐東西!”訪事捂著鼻子,聲音囔囔的高聲嚷道,“煮入味了都,留著吃多好呢。”


    “好你個大頭鬼啊!”


    鞋子、石塊還有銅鎖紛紛丟向四散奔逃的訪事們。


    掌櫃“咦”了一聲,“那個銅鎖有點眼熟。”


    正在擰抹布的夥計聲音涼涼,“您好眼力,就是咱的鎖。”


    剛才關門關的急,沒來得及把鎖摘回來。


    掌櫃氣得跳腳,一個勁兒的罵:“挨千刀的歪貨!好啊,堵門鬧事還不算。居然還把銅鎖順走了?奶奶的!晚上拿麻袋套他!揍他個爹娘全不愛!”


    “……”


    眼看著場麵漸漸失控,馮愈深吸口氣,彎起唇角露出滿意的笑容。就是要鬧大。鬧大了,自會有人去陛下麵前嚼舌頭。


    劉寶南走到馮愈身邊,低聲問道:“你真有辦法讓賭坊還我們銀子?”


    那可是整整三百兩。其中六十五兩是跟老鄭借的。他倆商量好了,要是贏了錢,分四成給老鄭。


    這下可好,不但沒贏還輸光了。誰能想到那個米英傑就是米英傑,隻不過他是鬼。也不能算是鬼,因果七日談上寫的明白,那叫邪物,不懼豔陽,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劫持陸老板,向林府尹告狀。進到監牢之後,化成屍身,繼而煙消雲散。


    嗬嗬!


    話本子都沒報局能編。


    這麽能編,他們怎麽不去編花籃?


    光是想想就來氣。劉寶南賠了銀子,吳氏還整天拉長個臉,沒點笑模樣。他不是傻子。通過刺槐胡同那一節,他看出吳氏想走,也知道吳氏想借馮愈給他施壓。奈何劉寶南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憑著一腔孤勇,到在帝京跑門路賣牆磚的鄉巴佬了。


    見識過帝京繁華,受到老鄭的耳濡目染之後,劉寶南根本不怕馮愈。老鄭將馮愈所作所為跟他詳詳細細講述一遍。


    饒是劉寶南見識淺薄,也明白馮愈想要起複難比登天。一則,馮愈已經被罷官。二則,馮愈名聲已經臭了。沒人願意沾邊。更不要說為他在皇帝麵前多多美言了。


    是以,劉寶南並不怕馮愈。非但不怕,他還想利用馮愈,拿回賭注。


    馮愈撩起眼皮,望著劉寶南。他也沒想到會在興隆賭坊門前遇到劉寶南。雖說他二人沒有深交,但此時同為苦主。而且,米英傑又是吳氏的前夫。說不定這人還有用處。馮愈收起從前做官時的做派,微微笑道:“盡力而為罷了。我押了一百兩。原以為可以借機翻身,哪成想……”搖搖頭,長歎一聲。


    誰說不是呢。正因為米英傑已死,吳氏才給他做妾。劉寶南聽聞賭坊開盤口,樂得合不攏嘴。這種送上門發財的機會可不能錯過。


    嗬嗬!還不如錯過呢。沒發的了財,反而惹得滿身騷。


    “那……真的要去告報局嗎?”劉寶南心裏沒底,那可是白露報局。背靠長公主府和西寧侯府。


    轉過頭,看一眼向訪事們丟鞋子丟茶葉蛋的“苦主”。沒一個有正經能耐的。多是趁此機會不撈白不撈的賭棍。


    劉寶南自嘲一笑。他也是賭棍。還是願賭不服輸的那種混不吝賭棍。


    馮愈順著劉寶南的視線看過去,心生惆悵。他已經淪落到要跟這種人混為一談的地步了?深吸口氣,打起精神。


    此番是他重振聲威的好機會。倘若能證明米英傑並非邪物,就隻是個躺在棺材裏,實打實的死人。那麽白露報局就無法在帝京立足。關門大吉,或是抓幾個替罪羊去蹲大牢,一解他心中鬱氣也好。


    林梅也同樣有罪。他不僅欺瞞百姓就連皇帝也一並瞞騙,罪犯欺君,他可擔當不起。


    既然擔當不起就得找出“代罪羔羊”。韓家最為合適。倘若將林梅逼至絕境,他肯定不會再袒護姓韓的。


    待到那時,一切就都好辦了。馮愈信心滿滿。他已經派老石帶人去鄉下守著米英傑的墳塚。若是有人動手腳,正好抓個正著。


    “你怕了?”馮愈挑眉問道。


    “不是怕。”劉寶南吞咽一口,“可我們惹不起白露報局。”確切來說,是惹不起白露報局背後的長公主和西寧侯。


    馮愈神情淡淡瞥了眼劉寶南,“不是我們惹白露報局,而是白露報局惹上我們。正如我剛才所言,米英傑是真是假,不應該由白露報局斷定。賭坊更不能按照白露報局出的報紙決定輸贏。俗話說的好,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即便米英傑是真的,那也得親眼看到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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