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熱起來,帝京的書生也慢慢多起來。


    有的是來參加翠鬆書院的入學考試,有的則是趁此機會辦詩會。說白了就是湊個熱鬧,走一走,玩一玩。


    就在各大賭坊的各大掌櫃又急又躁,起了滿嘴火燎泡的時候。白露報局推出新報——因果七日談。


    這下可不得了,一石激起千層浪。帝京再一次轟動了。


    好嘛,這故事寫的太過引人入勝,鉤子留的委實不是個東西。讓人看了抓心撓肝,難受的要死。


    這得多歪的歪貨才能寫出如此勾人的故事?想必也得是個勾人的小妖精吧?


    坊間議論紛紛,季膺得意洋洋。多虧於相公給他指了條通天大路,並且在陛下麵前誇他文章寫的好。陛下讓他試寫一小段,覺得挑不出什麽大毛病。便點頭應允由他執筆,寫下林府尹和肉肆西施以及米英傑三人之間扯不斷理還亂,不扯不理剛剛好的那段愛恨交織,詭異而又纏綿,蕩氣回腸的故事。


    寫得好,寫得真好。


    陛下都看入迷了。還特意把他叫去南書房跟他探討如何埋鉤子,如何能令人物豐滿,又如何吊住讀者胃口,讓他們罵的凶殘,愛的猛烈。


    沒有技巧,全是感情!


    季膺在陛下跟前不但露了大臉,還把翁恒青收了馮愈妾室的事些微提了提。縱是律法不管,那也得讓陛下打心眼裏膈應馮愈和他那個好姐夫。


    幹點什麽不行,非得往家裏劃拉小妾。像他們這種人家,求的是夫妻和順,子女康健。又不是勳貴權臣,扯那些沒用的幹嘛?好好過日子不行麽?


    慶和帝很不高興。馮愈已經被他罷了官,居然不知悔改,還惦記著惹是生非。


    好煩!就沒一個省心的。


    胡尚書特意瞅準慶和帝高興的時候求見。哪成想,進來一瞧,好嘛。陛下那張臉黑的跟臭墨汁似的。


    陳大伴是不是故意給他放假消息?胡尚書扁扁嘴。他幹完這樁差事就回家帶小孫子了。不會威脅到任何人。陳大伴大可不必如此呢。


    陳大伴也很冤。明明陛下挺樂嗬的。他就出去那麽一會會兒,季膺就在陛下跟前亂嚼舌頭了?


    眼角餘光掃到莫名委屈的老尚書,陳大伴心裏不落忍。多在陛下跟前替老尚書美言幾句吧。這次的圖樣不能再否了,再否下去,陛下得死在瑤台前邊。


    胡尚書拿出樣式房繪製的圖樣,全部擺在慶和帝麵前,“您覺著這個如何?”手指指著中間那張,“氣勢磅礴,恢弘雄偉。正正契合我大晉國運昌盛,政通人和。


    陳大伴暗暗點頭。胡尚書也是拚了。


    “不好。”慶和帝不是很滿意,“不夠婉約。”


    行!胡尚書指著左邊那張,“您再看這個。柔美婉約,含蓄中透著倔強,倔強中流露出溫文。好似花中仙,月中兔兒。”


    嘖嘖,老尚書這就開始胡言亂語了嗎?陳大伴不由得替胡尚書捏了把汗。之前都是否到第五或是第六張的時候,開始胡說八道。這才第二張就支撐不住了,胡尚書不會憋屈的吐血吧?


    “太過陰柔。”慶和帝眉頭微皺,“不好。”


    胡尚書深吸口氣。要不把整個工部都拖出去斬了算了。為了個破瑤台,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接二連三否了多少圖樣?樣式房掌案頭發都快薅禿了,畫著畫著圖,不是大笑就是大哭。要麽就是呆呆坐那,一坐坐一天,晚上不回家,一邊啃醬瓜一邊在那猛猛畫。


    這日子沒法過了。


    “陛下,要不把樣式房掌案叫來,您說,他畫。”胡尚書覺得這是個好辦法。要是陛下不答應,他幹脆辭官算了,誰愛幹誰幹。他不伺候了。


    慶和帝手撚胡須,沉聲道:“朕心中的瑤台,跟樣式房畫的都對不上。匠人就是匠人,無法理解朕心中所想。”


    嗬嗬!筆給您,您自己畫!愛畫啥樣畫啥樣。畫出來他們工部照著堆就是了。總能堆出個陛下心目中的破台子。


    哼!破台子!


    慶和帝稍作思量,轉而看向陳大伴,“我記得林梅提及鹿鳴山神算子並神相子。把他請來,給朕畫個圖樣。”


    嗬嗬!算命的也能幹樣式房掌案的活兒了?胡尚書悲憤交加,頷下胡須微微顫抖。


    這是個什麽世界?


    陳大伴瞥了眼老尚書。心裏埋怨慶和帝。這不是當著矬子說短話嗎?樣式房畫的圖樣不可心,讓算命的畫?


    就沒這樣的!


    “陛下,您若是大張旗鼓宣召神算子並神相子入宮,怕是不妥。”陳大伴小心翼翼斟酌著說辭,“相公以及多位大臣對您修建瑤台已經心存不滿。再宣召神算子並神相子入宮商議圖樣,這不是給了相公大做文章的機會嗎?”


    聞聽此言,慶和帝默然不語。


    陳大伴再接再厲,“不如悄悄的給神算子並神相子遞個話兒。您以為呢?”


    “照你的意思辦。”慶和帝略加斟酌,“就讓林梅去吧。”


    陳大伴臉上帶著恰好好處的笑容,“陛下英明。”說著,朝胡尚書眨巴眨巴眼睛。


    胡尚書唇角微墜,收拾好桌上的圖樣,告退離宮。


    ……


    明珠對著鏡子照來照去,眉頭微微皺起,“總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韓氏吩咐巧繡坊給明珠趕製出三套直裰和一套道袍。明珠試穿的這身是玉色直裰。


    “要是覺著不好,可以拿去改,或是幹脆做新的。”韓氏提著裙擺跨過門檻,笑吟吟走向明珠,“自家繡坊,怎麽都成。”握住明珠的手,上下打量一遍,“長短肥瘦都合適。不用改。”說著,打開戴嬤嬤手上捧著的錦盒,從裏邊拿出一塊瑩白溫潤的玉佩係在明珠腰帶上,“君子端方,溫良如玉。”退後半步,再次打量,不由得點著頭道:“真是個俊俏的小公子。”


    明珠低頭看向腰間玉佩,“羊脂玉啊。不便宜呢。”


    韓氏輕撫明珠額發,慈藹的笑著說:“珠姐兒就是要用最好的。”


    明珠再次攬鏡自照,玉色直裰搭配羊脂玉佩,果然漂亮。


    “多謝韓伯母。”明珠那雙黑亮的大眼睛像是沁水的琉璃珠子,瑩瑩潤潤,分外動人。


    韓氏也笑,“你喜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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