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出生在深海,什麽概念?


    就算不能像風堙子屺那樣遇光靈力翻倍、傷病秒速恢複,也絕對不至於嗆了幾口,就直接溺水昏過去。


    可偏偏就……


    意識昏沉的人被扶著喝了藥後放回床上,從傍晚到深夜短短兩個時辰沒見,堂堂三界之主又被折磨半死不活送了出來。自從敷落回來,沈墨珩前後加了四五個侍從輪班照顧沈玉川,孱弱身子還是一日不如一日。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到底在說什麽?玉川他是龍啊!就是把四海都吸光了也沒問題,又怎麽會溺水呢!”


    “上神息怒……這……”


    昏迷不醒原因雖然離譜,但真真切切是如此。


    司藥仙官倒黴催的跪在地上不敢抬頭,自從開始照顧玉川仙君的身體,一日少不了會被墨珩上神罵幾頓,隻是嚴重和更嚴重之分而已。


    “仙君近來越發體虛,本就不易外出,小妖姬又強迫他長時間泡在溫泉裏,估計是心疾發作沒有及時用藥,才摔倒嗆了水。”


    “上神放心,索幸被發現的不算晚,仙君已經沒事睡下了。”


    司藥仙官為自己一條小命著急解釋,一陣淩厲的寒風吹過,項上人頭總有一副要掉不掉的瀕死感。


    “玉川他什麽時候能醒?”


    剛抱回來臉色發青、唇與手腳發紫,既無呼吸又無心跳的樣子,沈墨珩現在想來仍心有餘悸。


    “這……不好說……”


    司藥仙官略顯窘色,醒來就又會折騰去燼天神宮,倒不如昏著好好養養。


    “我去問問敷落,她到底要怎樣!”


    沈墨珩原本不想插手他們之間的事,可見敷落對沈玉川越來越過分,再也忍不住要找施虐之人談談。


    但……他的想法有些太理想化了……


    司藥仙官跪稟提醒:“敷落已經不是當年養在雲起宮的小妖姬了,除了要玉川仙君親自為她準備與寒山將軍的神婚祭,今日更是直接逼仙君詔命三界以她為尊、讓位給她,想來不久之後她就要出手將天界眾仙家大換血了。”


    “真是豈有此理!”


    “她不是向來不屑這些嗎?!”


    沈墨珩氣的眼都直了,他倒不是多在乎自己在天界的地位,將他趕出天界樂得自在、也許會有更清閑的事可做。


    可他這個弟弟不一樣。


    沈玉川一隻腳幾乎已經踩進混沌、沒多少好日子可活,她不在乎也就算了,先奪他的權利,再換掉他的手下,故意在他麵前與情敵你儂我儂,這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嗎!


    幹脆一刀殺了他!


    也省得沒被累死先被氣死!


    ……


    兩個時辰前。


    池羲和在天目泉邊上修煉禦火之術,敷落邀請池寒山一起下水試試溫度,正想找個借口罵兒子幾句時,熟悉的輪椅停在了幾步外的平地上。


    “小屺。”


    “是你輸了。”


    池寒山隻掃了一眼,便輕笑著轉過身繼續泡溫泉。


    “落兒……你不是說有城靄消息了,下午要帶我去兩界山……看看麽……咳咳抱歉……我有點事耽擱了……別生氣,現在去吧……”


    明眼人都知道他所說的有事耽擱是身體原因,上周燙傷並不嚴重,但心髒問題還是昏迷了整整兩日,穿衣、下床、洗漱他如今自己都做不了,仰仗黛青跟侍從幫忙出門,需要的時間就更久了。


    所以……


    敷落以為他今天不會來的。


    “晚了半個多時辰,一個殺人凶手怎麽還敢遲到呢?”


    打擾她的生活又打亂她的計劃,那就更沒必要給好臉色看了,敷落清冷的臉龐堆滿刻薄,讓池羲和看了都覺得可怕。


    黛青忍不住站出來道:“小妖姬你不可以這麽對少主的!”


    幾乎是同一時間,敷落不屑打斷道:“你口中的主子不過是我當年眾多側君之一,按尊卑,我沒有讓他跪下請安已經是客氣了。”


    “你!”


    握住的拳頭緊了又緊。


    黛青不明白什麽仇恨能將過去所以的好都抹掉,不敢再多說一字,沈玉川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落兒,正事要緊。”


    沈玉川沒有任何戒心的讓黛青下去。


    敷落不耐煩的“哼”了一聲,轉過身故意晾著他:“我若非要泡個澡再考慮要不要接受你的道歉呢?”


    “好……我在邊上等你……”


    同在岸上、一對圓溜溜的琥珀眼落在那隻應龍發絲淩亂的臉上,清冷而又矜貴,是造物主自己都再也複刻不出來的程度。池羲和總算明白昨晚父君跟他解釋,他總被娘親罵的原因。比起鰩花朝和瀛兒,他的眉眼跟沈玉川簡直共用了一套模具。


    他才不承認是什麽遺傳呢!


    說是等著,沈玉川合眼的功夫,就又昏了過去。長期無法正常進食、入睡困難驟然暈倒再醒來不僅得不到休息,渾身癱軟隻稍一動虛汗就會把裏衣打濕,隨便一陣風吹來,少不得又得病一場。


    再醒來,身上的外袍已經被扯下丟在了輪椅上,身邊池寒山、池羲和沒了蹤影,那麽扶著他坐在溫泉裏的人是……


    “咳咳。”


    “別亂動。”


    長年躺在床上,雖說有司藥仙官派弟子日日過來按摩,原本修長的雙腿還是有明顯的肌肉萎縮,怪不得……連路都走不穩了……


    將三界從軒轅滄泛手裏搶過來,不應該心滿意足嗎?


    怎麽這麽多年過去,脈象毀成這樣了。


    想到剛剛沈玉川在輪椅上毫無預兆心疾發作的樣子,敷落心生異樣,還好池寒山眼疾手快喂藥又給按著小腹排了尿,不然跟她出去不聲不響的憋一天,膀胱可能就炸了。


    可她……為什麽要心軟呢?


    再等等。


    取他的血救活瀛兒,用他的神識找到城靄。


    就離開三界再也不來!


    錯開目光,沈玉川任憑她怎麽報複自己,手掌在坐著的兩邊暗暗用力,試圖站起,天方夜譚。


    “我沒事了,一起去找城靄吧。”


    不隻是為了敷落,當年那碗毒粥,也一直成了他的心結。多次好心救他的命、知己般啟發他處理三界諸事,不止一次的站出來為他說情,城靄於他是無話不談的摯交,更是政治起點的導師。


    並非豬油蒙眼,那時候一定要趕走城靄的原因隻有一個:相較池寒山的理性和雲謠的感性,城靄更是風堙子屺的精神支柱。


    “下次再想毀掉我,不必大費周折傷害無辜的人。”


    敷落的冷眼,讓沈玉川心頭一顫。


    仿佛一隻無形的大手扼著他的脖子,雙眼失焦,忽然就渾身一軟倒在了敷落的懷裏。


    黛青說他除了喝藥,不怎麽吃東西。


    見他臉色蒼白,眼睛來不及合就突然不會說話、沒有反應了,敷落連忙拿了一顆備在旁邊洗好的葡萄、剝了皮喂進他口中。


    “封熙!”


    大聲喚了兩聲沒反應。


    後仰脖子嘴巴合不上,葡萄被舌頭攪成果泥,咽不下去就沒有任何作用。剛剛還空洞看著她的眼睛片刻已經翻白。


    “唔……”


    指望他自己吃點東西明顯不可能,敷落一手捏著葡萄,一手攬著他的肩膀,將人往上提了提,堪堪坐穩將去籽的葡萄喂進了空隙,而後低頭吻上不算冰涼的柔軟。


    又是討厭的苦澀!


    敷落這輩子嚐過的苦藥,都是因為他!


    如果是從前,自己一定甘之如飴,隻要他身體舒服,自己皮糙肉厚怎麽都可以,但是現在憑什麽?!


    強忍怒氣舌尖嚐過葡萄的味道,按揉喉嚨將葡萄汁往下順,她怎麽會愛上這麽個廢物?隱隱記得除了葡萄,他還喜歡橘子,法術一揮下界最甜的蜜橘掰來一小半,重複之前的流程,又給喂了進去。


    “別裝睡了,睜開眼睛吧。”


    喂到七八顆葡萄、三四片橘子的時候,鴉羽似的睫毛微弱顫了顫,敷落知道他的情況好一些了,將他扶抱貼在岸邊,抓起他的手在岸邊尋找抓握點。


    如往常一樣,沈玉川昏倒後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還想著城靄的事,怎料敷落一口給他回絕了。


    去個鬼!


    她可不想一路上還要照顧他!


    溫熱泉水隨著白皙小腿嘩啦上岸,敷落抬手施法換上幹淨的衣裙,而後放下一句請自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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