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瀾瞳孔一縮,身形僵住。


    明明是豔陽天,她卻感覺自己渾身都冷透了。


    不遠處是父親親手為她搭建的秋千,是他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一點點做出來的,光是木質的座椅都被仔細打磨了好幾遍,就怕有半點毛刺紮到她。


    左手處有一個小花圃,種滿了茉莉花,潔白柔嫩的小花被風吹得晃動,香味清雅。


    這是哥哥送給她的禮物,知道她喜歡茉莉花,親手給她打造了專屬小花圃。


    口袋裏是一疊硬質的卡片, 是媽媽送她的生日禮物,每年一張的許願卡,一共七張。隻要她拿著卡片,就能兌換心願。


    這些卡片從來沒被使用過,因為沈瀾想要的,全家人都會盡力滿足她。


    曾經最愛她的三個人,兩個沒有了,一個下落不明,甚至沈瀾都不知道哥哥還在不在世上,記不記得自己。


    身邊無人愛她。


    沈瀾鼻頭酸澀,眼圈通紅,拳頭繃得很緊,倔強地不肯掉下眼淚。


    陸雲帆見狀,嘴唇顫了顫,腦子空白一片。


    其實在他說完這番話就後悔了,但是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沒辦法收回來。


    他不知道自己麵對沈瀾,為什麽總是容易說出傷人的話,明明他在外人麵前脾氣很好,經常被人誇有風度。


    “沈瀾,我……抱歉……”


    “你不用抱歉,你道歉我也不會接受。”沈瀾吸了吸鼻子:“而且不認同你說的話,我有自己的朋友,我還有哥哥,他們都很喜歡我,我不是沒人喜歡。”


    最後一句話,她喃喃重複了好幾遍,像是對陸雲帆說,又像是對自己說。


    重複了幾遍後,沈瀾心裏有了底氣,腰背挺直,下巴微抬:“既然你不喜歡我,為什麽死纏著我不放?你這麽有能耐,就說服你爸退婚啊!”


    陸雲帆聽她又提起退婚,眉頭擰起,語氣暴躁:“我不退婚,我答應過你會照顧你一輩子。”


    沈瀾訝然,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自己說過這句話,原以為他早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如果是以前,聽他說這些,沈瀾或許會開心。


    現在她內心毫無波瀾,甚至嗬嗬冷笑。


    “你還承諾會娶周欣然呢,現在可是一夫一妻製,娶兩個老婆是違法的。”


    沈瀾毫不掩飾冷嘲和諷刺,說出來的話句句紮心:“別提什麽承諾不承諾,你們家從上到下就沒遵守過這玩意,這會裝什麽裝。”


    這話陸雲帆沒辦法反駁。


    沈家破產後,父母無數次想解除婚約,但是礙於名聲,不敢主動提起,暗暗給沈瀾施壓,想讓她開口。


    父親後來支持婚約,也是圖謀沈瀾即將繼承的遺產和沈家藥方。


    沈瀾的母親李韻臨終前拿出大筆錢,拜托他們照顧好沈瀾,他們也沒做到。


    跟她說的一樣,陸家從沒遵守過承諾。


    陸雲帆臉脹紅,是臊的也是羞的,他還沒練就父親超級厚的臉皮,還有點禮義廉恥。


    沈瀾抬頭看了看宅院,眼裏閃過濃濃的不舍。


    這個房子處處都有他們一家人的回憶,如果可以,沈瀾很想拿回房子。


    但是她清楚,陸川不會輕易把房子還給她的,哪怕她認命和陸雲帆結婚,房子也會被牢牢握在陸家手裏。


    “陸雲帆,之前你總說我用恩情綁架你,逼你娶我。現在我不讓你娶我,我隻想讓你答應我一件事。”


    陸雲帆眼皮動了動:“你想要我把房子給你?”


    “我還沒這麽不要臉,況且你也做不了這個主。”


    沈瀾的話讓陸雲帆有些難堪,但她說的是事實,隻要陸川在一天,他在陸家就沒有話語權。


    “那你想要什麽?”


    沈瀾定定看著他,語氣鄭重:“幫我看管好這個房子,不要讓你爸毀掉它,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陸雲帆沉默地點點頭。


    “如果你還有良心的話,希望你這次信守承諾,說到做到。”


    陸雲帆再次點頭:“我答應你。”


    有了這句話,沈瀾此行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拒絕了陸雲帆送她回去,沈瀾一個人沿著馬路走了很久,將為數不多和家人相處的記憶回想了一遍,不知不覺淚流滿麵。


    陸雲帆開著車,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麵,看著她無聲哭泣的背影,心情很沉重。


    直到現在,他才突然發現自己不是真的討厭沈瀾,甚至有那麽一點點的喜歡和不舍。


    但是好像已經晚了,沈瀾真的不愛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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