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聽榆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因為缺氧還有些暈。


    待謝池打開車門後,她才懵懵地下了車。


    厲璟淵緊隨其後。


    沈聽榆的麵前,是一棟大廈,外觀磅礴大氣,此時還燈火通明的。


    但裏麵工作的卻不是工作人員,而是建築師傅。


    即便到了夜晚,他們還在趕工期。


    沈聽榆看到大門側邊的大理石石柱上寫著“傳尚娛樂”四個字,心裏頓時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她回頭問厲璟淵,“阿淵,這是什麽意思?”


    厲璟淵從謝池手裏接過一張幹淨的手帕,一臉溫柔地走了過來,他抓起沈聽榆沾上血跡的那隻手,神情認真地擦拭著。


    仿佛是在對待一個獨一無二的珍寶。


    可已經幹涸了的血跡哪裏是那麽容易擦掉的,於是他的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似乎是在生自己的氣。


    而在沈聽榆的視覺裏,這一幕卻十分的怪異,有一種病態感,因為厲璟淵手上的血明顯更多,而且掌心裏還有幾個細小卻很深的傷口,一看就知道是如何來的。


    但厲璟淵的指甲並不長,修剪得很整齊。


    足以見得他有多用力。


    厲璟淵邊擦拭邊說:“你麵前這個是厲氏旗下的第一家娛樂公司,而你,將會是第一個簽約的藝人,怎麽樣?”


    這個結果並沒有出乎沈聽榆的意料,她抿唇看他,把抗拒寫在了臉上。


    厲璟淵勾唇笑得溫柔又寵溺,但沈聽榆卻莫名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今天的厲璟淵,真的好陌生。


    過了會兒,她才鼓起勇氣道:“阿淵,我覺得不怎麽樣,我不想活在你的羽翼下,教我獨立成長的人不是你嗎?”


    厲璟淵動作一頓,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說:“所以我後悔了,我覺得你還是待在我身邊比較好,外麵太多心懷不軌的人了。”


    沈聽榆終於抓住了重點,“心懷不軌的人?你指的是盛祁淮和文琢哥嗎?”


    厲璟淵咬牙,終是克製不住了,紅著眼睛看向她,厲聲質問:“他就那麽好?你們才見麵一次就可以喊一聲文琢哥了?”


    他心中的不甘和嫉妒衝垮了他的所有理智。


    當初他做了這麽多,才換來一句“阿淵”,那這個陸文琢做了什麽?


    沈聽榆被他這個樣子嚇到了,下意識地想後退,卻被厲璟淵抓住了肩膀,力道大到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但她咬牙一聲不吭。


    認真想想,她已經結婚了,如果厲璟淵介意的話,她確實不應該。


    沈聽榆盡量放柔聲音,“如果你不喜歡我這樣喊他,那我換個稱呼,可以嗎?”


    厲璟淵不說話。


    沈聽榆以為他聽進去了,用商量的語氣說:“國家隊在我眼裏是為國爭光的存在,阿淵,我真的很想加入,那裏還有很多我敬佩的前輩,我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她還是不了解厲璟淵,或者說是厲璟淵之前把陰暗麵藏得太深了,她根本沒有機會了解。


    此時不遠處的謝池麵露擔憂,沈聽榆的這番話,絕對會刺激到厲總的。


    果不其然,厲璟淵自嘲一笑,“等你學到足夠多的東西了,是不是就不需要我了?”


    到時候她身邊會有很多誌同道合的人,再回過頭來看他,就會覺得差勁。


    沈聽榆震驚了,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想,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絲怒火。


    她的聲線冷了幾分,“所以你到底是在忌憚他們,還是不相信我?”


    沈聽榆尾音輕顫,帶上了幾分哭腔。


    厲璟淵怔了怔。


    沈聽榆越想越委屈,淚水不受控地落了下來,“到底是有多不相信我,才會在我的手機上裝定位?”


    好幾次,沈聽榆明明沒有告訴厲璟淵自己的位置,可他總是可以“及時”的出現。


    她一直都有所懷疑,直到剛剛才敢確定。


    一旁的謝池看著兩人之間的誤會越來越深,急得欲言又止,但現在開口又不合時宜。


    當初厲總裝那個定位,其實是為了保護夫人。


    他怕沈柚寧被逼急了會下狠手。


    厲璟淵瞳孔地震,就像是被當頭一棒打醒了,頓時慌了。


    沈聽榆已經從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心裏的失望和鈍痛感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如果你覺得我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那當初為什麽要答應娶我?”


    此時的厲璟淵隻能從她這一句話中讀出一個意思,那就是,她後悔嫁給他了。


    厲璟淵頓時卸了手中的力道,心裏隻剩下慌了。


    “不是,不是你理解的這樣。”


    “那是怎樣?”沈聽榆現在反而平靜了下來。


    厲璟淵一時啞言了,因為他在確定沈柚寧不敢有大動作後,其實是有很多次機會可以取消定位的,可是他並沒有這麽做。


    因為什麽呢?因為他太害怕沈聽榆脫離他的掌控了。


    厲璟淵意識到這一點後,已經沒有辦法再深陷在自己編織的世界裏了。


    他這段時間編織的世界裏,自己和普通人一樣,大氣又善解人意,尊重沈聽榆的選擇,幫她成長,獨當一麵。


    可真正的自己呢?


    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想法是,他希望沈聽榆從雲端跌落,從此隻能依靠自己而活,永遠也離不開他。


    隻是入戲太深,這些陰暗的想法被他忽略掉了。


    但是戲可以演,深埋在骨子裏的瘋是沒有那麽容易剔除掉的。


    謝聞梟說得對,總有一天他會裝不下去的。


    一旦沈聽榆意圖脫離他的掌控,那他心裏的邪念便壓不住了,甚至會爆發的更狠。


    曾經大半個身子都深陷入泥潭裏的人,即便站在了陽光下,那些淤泥也隻會幹涸成塊,但卻不會消失。


    謝池這邊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厲總情緒失控想要傷害夫人,他一定要拚命攔著。


    因為等厲總清醒後,百分百會後悔。


    但謝池還是低估了沈聽榆在厲璟淵心中的分量。


    厲璟淵就算是再暴戾,也舍不得傷害沈聽榆。


    於是謝池便第一次看到,厲總高傲的頭顱低了下去,用近乎祈求的語氣道:“不說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這一幕對謝池的衝擊感,不亞於母豬上樹。


    沈聽榆卻略過他複雜的眼神,看向身後燈火通明,時不時發出裝修噪音的大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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