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王府上,齊璟琛靜坐於書房內,依舊望著雙交四椀花窗欞外,那兒的蕭瑟秋景已被禿枝梅花苞取代。


    漸漸的,他眉頭皺了起來,隨後穿上藍灰外絨服,吩咐侍從駕車出了府,來到一座府邸前,紅底鎏金的牌匾上印著“李府”兩字,屋宇式的廣亮大門十分麵廣,門板兩側沿階而立著佩刀袴褶護衛。


    他們一見著琛王便行禮、申報,齊璟琛也駕輕就熟地同其中一人進了府內,迎麵就見著一交領長袍男子,印堂窄額頭高、線條硬朗,麵容嚴峻,兩道上揚微彎的濃密臥蠶眉又顯得他英武。


    “見過殿下。”男子李睿對著齊璟琛便要行禮,齊璟琛一把扶起他,“舅父,無需多禮,我們先進屋說話。”


    “嗯,殿下這邊請。”兩人一並進了府中書房。


    “舅父,賀樓一事,恐仍有內情。”齊璟琛甫一坐下篤定道。


    李睿一頓,繼而道,“我此番本想著造訪殿下共論此事,而今殿下親自過來了,我也就直說了。自禦史中丞那查得直接佐證者檢校禦史,不日前其老來獨子溺水身亡,其大慟之下也染了風寒,今日去了。”


    李睿仍是三品廷尉司法,掌刑獄,於這探查判案多有門道。隻不過那賀樓一事,太過突兀和完備,猛地打了琛王一黨一個措手不及。而皇帝見了奏折與那些證物,也是直接對著賀樓一族蓋棺定論了。


    齊璟琛輕蹙眉,晁公貪汙一案,關鍵就在於這禦史台。可裏邊魚龍混雜,他們好不容易探查到是檢校禦史魏參呈上的一份奏折直接蓋定了禦史大夫賀樓晁之罪。


    隨後他們暗中派人以魏參獨子逼得魏參吐露真相,乃是昀王一黨。其外族派一旁係勳貴外放地方官,期滿述職,一身能耐盡用在斂財無數上,並以美色財帛買通了朝廷出巡禦史。而這出巡禦史有個貴妾,是那檢校禦史夫人的外戚。若東窗事發,誰都吃不了兜著走,於是他們權衡之下,選中了賀樓晁。


    賀樓晁這個禦史大夫雖位列三公,但隨著先帝一去,早已形同虛設,內外監察實權皆在禦史中丞。賀樓晁已三朝元老,身邊的人早已走得差不多,權力也已被架空,後輩又是有野心無能力的泛泛之輩;他自己亦是無意仕途,即將告老還鄉,也即有沒有賀樓晁,朝政已無多大變動。


    又因著賀樓嫦曾為明徽公主伴讀一事,賀樓一族與琛王一黨,多少有幹係,這下還順便痛擊一下琛王。所以,賀樓晁便是這樣一個絕佳的替罪羊,既讓主謀自己得以脫身,又因舉報成功,追回贓款充盈國庫,從犯罪主謀成了破案功臣,還替昀王打壓了敵手。


    而實際贓款,還不是由著主謀自己定論。數額這般龐大,哪怕是丟出去大部分充盈國庫,但足以讓皇帝龍顏大悅。這下自己不僅成功脫身,而且有錢有功還得賞。


    事實上,他們也成功了。隻是沒想到最後還會被查了個水落石出。


    那昀王一黨狡猾得很,所有事項不經手,皆是底下人去威逼利誘、替辦行事。哪怕最後查到昀王頭上,他也可咬定不認。反倒是那些替他辦事的人被告了個汙蔑皇子罪名,於皇帝而言,便是欺君之罪。


    皇帝也隻會處置了那些人,然後不痛不癢地訓了昀王幾句,但好在可給晁公一個清白,好讓齊璟琛洗刷自己身上的冤屈。曆來貪汙罪可不是小事,他因著這事,可是被父皇冷待了一個月,母妃也不例外。


    就連明徽的賜婚,一國公主的賜婚,僅有聖旨,卻無多少賞賜陪嫁,就僅僅是為了平衡各勢力。


    眼下檢校禦史一死,不但人證沒了,也已打草驚蛇,後續肯定還會有其他知情可證者死去,怕是翻案,已無可能。


    然最讓齊璟琛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父皇今日的態度。他把今日殿議一事說與李睿,最後自顧自地遲疑道,“舅父,這也是我為什麽說,賀樓一事,仍有內情的緣故,父皇他……”


    李睿不動聲色地聽著,過後搖了搖頭,“聖意,臣不可妄議。”


    “……嗯。”可齊璟琛仍是疑惑重重、憂心忡忡,恐怕,父皇,竟是真要賀樓一蹶不振、永負罵名……


    可為什麽?晁公一身廉正,曆經三朝風雨,也早已有退隱之意,更因著他的拉攏之意,幹脆自斷官途,任由實權被架空;後輩更是無能,入仕無幾,賀樓一族對江山社稷,已毫無任何影響。


    為什麽父皇要這麽做?


    ………………


    “嗯?這是哪兒?”素白衣裙的少女,青絲柔墜,置身於漫山藥草穀中。她蹙眉疑惑重重,更不敢輕易觸碰一花一木,這些都是奇形怪狀、色澤多紛的罕見之物,己無知便勿動。


    她小心翼翼地退出了一派綠意茵茵、芬芳馥馥的藥田,隨後遠遠就見著一白衫少年。他前邊,有個披散著白發的人,一襲廣袖白袍,正向著他緩緩走來。


    少女覺得那少年十分眼熟,剛想說什麽,下一瞬她便消失在原地,再度出現已是立於少年一旁。


    “?!”少女一驚,繼而一喜,剛想過去喊人,卻茫然發現自己沒有實體。


    也不待她多想,那來人已走近少年。他飛眉入鬢、美髯霜白,是位仙風道骨的老者,但其眼神無比陰鷙,看著少年時而如同死物。他停下腳步詭異地笑了笑,“恭喜你,好可惜,差一點就可以成功了。”


    那少年上庭劍眉斜挺、眼眸偏大,中庭鼻梁高挺、顎線順暢……處處精致,膚色像是常年不見光的白,好比美玉潔然。他不言不語,神色緊繃著。


    “你確實,是個好苗子。”老者湊近少年,拍了拍他肩膀,他卻沉默地退開來。


    老者眼神一冷,一把掐住少年的咽喉,將他提了起來。少女驚得連忙飄來,但她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少年被老者打得連連吐血、癱瘓在地,像塊碎布般被拋至那紅豔豔的花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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