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娘子捧著那一截白生生的手臂,回到顧嬌跟前,伸出手去給她看。


    白光閃過,她掌上那截手臂變成了一段人參,雖然不是主幹,也是很完整的一截支幹了。


    顧嬌臉上微微帶了笑意,對杏娘子道:“辛苦你了。”


    杏娘子搖搖頭,“娘子,我們這就回去吧,高將軍那邊,怕是等得急了。”


    顧嬌點點頭,伸出手來,右手接過那截人參,左手上,則是一朵杏花。


    她將人參放進袖中,杏花別在發上,抽出團扇,輕輕一扇。


    次日清晨,顧嬌回到安西關。


    杏娘子也恢複人身,拿著那截參,便急衝衝的去配藥。


    高逸跟著忙前忙後,顧嬌則問一邊的胡好好:“我跟杏娘出門這段時日,可有什麽異動?”


    胡好好看高逸一眼,道:“何副將每五日便穿上國公爺的鎧甲出去巡邊,估計那些胡人都被震懾,沒有前來鬧事的。”


    顧嬌點點頭。


    她曾擔心,下毒之人沒有得手,必然還有後招,沒想到,居然沒有來。


    隻能說是運氣了。


    她卻不知,不是那人不想來,而是來不了。


    惠文正打算再去安西關一探究竟的時候,土番的大王妃見安西關這邊遲遲沒有進展,心中生疑,讓人給他傳信,叫他回王宮一敘。


    而安西關這邊又如鐵桶一般,高逸被顧嬌叮囑過,正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將安西關上下嚴防死守,除了日常巡查以外,所有進出關口之人都得嚴查,名字身份名牌統統對上才能行。這段時日沒有外頭的人進來,關內來來往往的都是熟人,一張生麵孔都沒有,惠文即便能混進關內,也很難進國公府,更別說尋摸到國公爺身邊了。


    他對安西關內兩眼一抹黑,完全不熟悉。要想混進去,須得花不少心血準備周全才行,且風險也不小。


    兩相比較之下,想到自己畢竟有求於人,惠文隻得先去土番安撫大王妃了。


    所以顧嬌出去這幾天,正好惠文也不在。


    ……


    因為杏娘子出門之前,就已經給高逸寫好了需要準備的藥材單子,所以她一回來,立刻就能著手配藥。


    高逸做事謹慎細致,準備的藥材很是齊全,杏娘子心中滿意,做起事來就更利索了。


    很快,藥配好了。


    沒想到杏娘子竟然是配的丸藥,而非世人習慣的藥湯。


    她拿了一枚,用溫水送到鎮國公口中。


    高逸跟何副將,還有其他幾位鎮國公的心腹親兵,連帶幾位府醫軍醫,都緊緊盯著杏娘子的一舉一動,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片刻後,榻上之人歎息一聲,張開了眼睛。


    “國公爺醒過來了!”


    眾人歡呼起來,高逸跟何副將更是眼眶都紅了。


    杏娘子也鬆了口氣,微微一笑。


    顧嬌沒有湊在人堆裏,她獨自一人坐在一旁,慢慢喝茶。


    杏娘子若是不行,那沒有人能行了。


    “我這是怎麽了?”


    鎮國公一睜眼就看到這麽多腦袋,嚇了一跳。


    他因為多日沒有說話,聲音十分嘶啞,高逸忙給他倒了杯溫水,扶他起來,小心翼翼喂他喝下。


    杏娘子仍在一旁給鎮國公診脈,其他幾位醫師見杏娘子的藥一吃下去,國公爺就醒了,一個兩個再也不敢說什麽,紛紛低下頭退到一旁。


    “國公爺既然醒了,就沒有大礙了,接下來隻需要再調養幾日,把這些日子虧損的養一養,想來就能好了。”


    杏娘子笑盈盈的說。


    她看起來實在太年輕了,鎮國公張了張嘴,疑問的目光投向高逸。


    “國公爺,這位杏娘子,是顧娘子帶來的,是位了不得的神醫,就是她的藥,救了國公爺的性命!”


    高逸忙給他解釋。


    “顧娘子也來了?”


    吳景聽到這三個字,精神一振,忙撐起身體,左右看看。


    顧嬌站起身來,對他一禮,道:“許久不見將軍。”


    她本來還想說句“一向可好?”,轉念一想,還是吞了回去。


    “顧娘子怎麽來了!”


    吳景激動得很,他想要下榻,卻被杏娘子按住,“國公爺,且急不得,你還得養上幾天呢。”


    “……”


    吳景這才反應過來,對了,剛才阿逸說什麽來著,這位小娘子救了我?


    他皺了皺眉毛,突然想起來,自己巡邊之時,突然遇到幾個敵兵,且那些兵十分古怪,身長穿的盔甲也看不出來到底是哪個部族的人,自己的親兵們正要迎敵之時,突然有一個黑影從紛亂的人群中蹦了出來,一下就撲在自己身上……


    然後,自己睜開眼,就在這裏了。


    他駐守安西關多年,這時候已經明白,自己大約是著了什麽道了。


    麵前這個小娘子,阿逸說,是她的藥救了自己的命。


    “杏娘子救命,還請受吳某一拜!”


    他在榻上就拜了下去,慌得杏娘子跳起來躲開,連連擺手道:“國公爺折煞我了,我可受不起。”


    這倒是實話,杏娘子道行才四百年,而吳景是建武帝親封的一等爵鎮國公,昭告過天地,又是護衛國家幾十年的有功之臣,他身上有正氣,也有煞氣,一般的小妖小怪,根本都近不了身,隻敢躲著他走,哪還敢受他跪拜?


    那是真的要折損道行的。


    “國公爺不必這樣,我是從你戴在身上的符得知你有難,所以才來。”


    顧嬌指了指吳景脖子上的那一塊小小的木質符牌。


    這還是當年顧嬌所贈,吳景一直隨身佩戴,這麽多年戴下來,符牌的邊角都被磨得圓潤了,表麵顯出一層極淡潤澤光華。


    鎮國公昏迷不醒的那些日子,這符牌也有些發黑,現在他身上的餘毒清了,恢複了健康,木牌就又恢複了往日的模樣。


    吳景原本以為,自從在京中解決了那謝娘子一事以後,這塊牌也無用了。他扔戴著這塊木牌,沒有丟棄,不過是求個心安,戰場之上刀劍無眼,有這樣一個護身符在,也是給自己祈福的意思。


    他萬萬沒想到,這木牌,竟然真的能護佑他,而顧娘子,一如既往,救人於水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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