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群小人兒說不通,東倉君隻得道:“盧府請了高人來,爾等速速離去,否則,命不久矣。”


    小人兒見這老鼠佝僂著腰,胡子都白了,一副顫巍巍的模樣,根本不把它放在眼裏,它們嘰嘰喳喳,仿佛在商議著什麽,說話間,不知從哪裏冒出許多穿著盔甲,手拿兵器的人兒,看起來比那些嬌滴滴的娘子,圓滾滾的仆婦高大一圈,紛紛往東倉君麵前圍攏來。


    這些士兵手持圓盾長槍,也有些拿著大刀長劍,吹胡子瞪眼的,十分凶惡。


    “你可惡!”


    “殺了他,殺了他!”


    “生為老鼠,竟然為人說話!”


    “他是不是人裝的!”


    “你這鼠奸,少說廢話,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一個頭領模樣的人,居然還騎著馬兒——也不知那小小的馬從哪裏來的,他揮刀往前,幾十名士兵便衝上來,手上兵器齊刷刷亮出,朝著東倉君便又砍又刺。


    這些兵器雖小,卻也是鋒利尖銳之物,若是刺在身上,也是要見血的。


    見他們冥頑不靈,東倉君歎了口氣,抬手便將那騎馬的士兵打飛了出去。


    他同樣落在地上滾了幾圈,現出了老鼠的原形。


    本是同類,且修行不易,能化出人形,至少也修行幾百年了,東倉君心中有些疑惑,既然修行了幾百年,為何如此不經打呢?


    見將領被擊飛出去,剩下的士兵們大怒,他們一擁而上,想要靠人多勢眾,將眼前這個可惡的老頭子剁成肉泥。


    東倉君又歎口氣,往後退了一步。


    小人們以為他怕了,更加囂張,大聲叫囂著往前衝,恨不得立刻就要砍下這可惡鼠奸的頭顱,將他碎屍萬段。


    “綠衣,拜托你了。”


    老頭子突然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手拿大刀的小人士兵有一瞬間遲疑,但立刻又揮刀上前,全然沒有察覺,身後悄無聲息的,出現一個漆黑的影子。


    那影子巨大,帶著冷冽煞氣,“呼”的一下從小人們的頭頂上掠過。


    數十個士兵被這黑色的影子帶起,有幾個連驚叫一聲都來不及,便落入一張巨口之中。


    “喵~”


    綠衣口中叼著咬死的老鼠,腳下還踩了幾隻,一雙綠瑩瑩的貓眼,閃出攝人心魄的寒光。


    餘下的小人連滾帶爬,嚇得一聲都不敢出,紛紛往牆角逃竄。


    甩下咬死的老鼠,綠衣四足輕點,黑影又從半空中滑過,落在了小人們的麵前,堵住了他們的逃亡之路。


    東倉君有些不忍看,這完全就是一場單方麵的掠殺。


    但他心中也明白,若不是因為這些老鼠油鹽不進,也不至於招來這場殺身之禍。


    他退到牆角,不去管綠衣,把目光放到那位一聲不吭的盧夫人身上。


    這位夫人臉上木木呆呆,房中鬧出這樣大的動靜,她仿佛仍然無知無覺,如同一個泥胎木偶,隻坐在臥榻的一角。


    盧大娘子說,她見人就發瘋,但東倉君進來半天了,也不見這位盧夫人有什麽動作,他摸著胡子,想了想,以往也曾見過這樣呆傻的人,多是因為丟了魂魄。


    人有三魂七魄,若是少了魂魄,人也許不會立刻就死,但會如這位盧夫人一般,呆傻不認人。


    至於少的是什麽,那隻能請娘子來看一看才是。


    等他再把目光轉回到綠衣身上,戰鬥已經結束了。


    其實根本算不上一場戰鬥,應該是綠衣的一場遊戲結束了。


    臥榻上,地板上,還有桌案上,橫七豎八,到處都有氣絕身亡的老鼠屍骸,綠衣正把這些老鼠一隻一隻的叼過來,在地上橫平豎直的排好。


    ……


    東倉君看得直閉眼。


    不過,這些老鼠,也怪異的很。


    若說他們修行了幾百年,道行高深,其實不然,綠衣也未用法力,隻靠牙咬爪拍,這些老鼠卻全無招架之力,如同普通的老鼠對上普通的貓兒,隻知逃跑,不敢抵抗。


    若說它們沒有法力,又如何能化作人形,口吐人言?


    雖然說出來的話蠻橫無理,不顧人間道法,隻顧自己開心不開心,很像一些剛開始修行的懵懂小妖。


    東倉君想不明白,綠衣這邊則總算是排完了老鼠,它左右看看,覺得還不夠對稱,又把兩隻大小不同的換個位置,這才滿意了。


    方才這一群老鼠化成的小人兒,被它咬死了七七八八,還有一兩隻來不及捉,讓它們從牆角的洞溜走了,貓兒覺得很有些遺憾。


    “那個洞,也不知道通向何處,東倉要不要跟我一同去看看?”


    它轉過一張圓圓的貓臉,綠眼盯著東倉君,看得他背後冷汗直冒。


    牆角的洞雖小,但他與綠衣都可隨意變化身形,這點事難不住它們。


    於是東倉君點點頭,道:“既然如此,就去看一看吧。”


    於是一貓一鼠,一前一後,進了牆角那隻老鼠洞。


    ……


    東倉君自告奮勇去了盧夫人房中,胡好好卻並不能放心。


    萬一老頭兒打不過那群老鼠怎麽辦?


    它年紀又大,心又軟,那些個小老鼠欺負它,它也不忍心還手。


    再說,更可怕的是綠衣,萬一那貓兒狂性大發,把東倉君一塊兒吃了,可要如何是好。


    胡好好擔心得在屋子裏頭轉來轉去,寧寧的頭都要給她轉暈了。


    “綠衣那麽乖,不會吃東倉君的。”


    寧寧看胡好好沒頭蒼蠅似的亂轉,心裏覺得有些好笑,但還是安慰了她兩句。


    “不行,我得去看一眼,不然這心裏跟火燒似的。”


    胡好好說著,偷偷瞄一眼顧嬌。


    娘子也沒有反對,是不是說明自己可以去湊個熱鬧,撈幾隻肥肥的老鼠來吃?


    再不去,隻怕給綠衣吃完了。


    顧嬌微微閉著眼,似在假寐。


    突然,她張開那雙黑金異瞳,正想偷偷出門的胡好好被她嚇了一大跳,“呃”了一聲,尷尬道:“娘子,我……我就是擔心,去看看東倉君它們。”


    顧嬌看她一眼,眼中有金光一閃。


    “東倉君似乎找到那妖怪的老巢了,我們就一同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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