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大娘子將顧嬌一行人請進宅內,因都是娘子,不好讓盧氏父子招待,便由她帶著直接進了內院。


    看著盧大娘子忙忙碌碌的,又是給安排婢女服侍,又是要幫著整理行李鋪蓋,一副要留下顧嬌長住的態勢,顧嬌開口道:“不必忙了,盧大娘子,我還是去看看小郎君吧。”


    自在京中跟淨玄大師聊過以後,顧嬌就很在意。


    如果不是病症,孩子又無法痊愈,那說明盧家必定有什麽古怪。


    既然曾得盧娘子一語之恩,那就不能不管此事。


    盧大娘子聽顧嬌問她幼子,心中一鬆,眼中的淚幾乎要忍不住。


    當初自己頭腦一熱,不過是為娘子說了一句話,其實……其實後麵自己也怕了,若是那些凶賊打她,說不得她也要改口不認。


    一句話而已,這位顧娘子,何至於此。


    她心中滿是感激,又有些慚愧,忙帶著顧嬌去看她的幼子。


    “其實,上回請淨玄大師看過以後,已經大有起色,能吃下東西,人也有了一點精神氣,比之前好了許多。”


    她請顧嬌走進自己的房中,因為不放心幼子,她仍是帶著孩子一起住的,平常孩子就睡在自己臥室的一側廂房裏。


    顧嬌跟著她走進房中,一眼看到小小的孩童閉著雙眼,躺在臥榻之上,比起之前的麵如金紙,的確是好轉了一些,呼吸也不像之前那般時斷時續,雖然微弱,好歹是平穩了。


    顧嬌過去,摸了摸孩子的脈搏,又看了看他的眼皮。


    盧大娘子有些緊張的在一旁看著,也不敢出聲,怕打攪了顧嬌。


    顧嬌看完,對盧大娘子點點頭,一行人又出來。


    盧大娘子忙讓人給顧嬌上茶,又請她坐,看顧嬌喝了一口茶,才小心翼翼道:“娘子一來就忙著看三郎,也沒喝口茶,是奴慢待娘子了。”


    顧嬌一笑,“盧大娘子不必這樣拘謹,也坐吧。”


    盧大娘子這才坐下。


    喝了幾口茶,顧嬌想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我看小郎君身上的確有些古怪,但暫且看不出是什麽緣故,這樣的事,若是不知道緣故,就有些棘手。”


    盧大娘子有些茫然,“娘子說的緣故……”


    “淨玄大師說,你家小郎君應當是中了什麽詛咒,但找不到下咒之人,這咒就很難解。”顧嬌想了想,又問:“可是你們家在外頭有什麽對頭?”


    盧大娘子眨眨眼,這可太多了。


    盧家做了幾十年生意,富甲一方,生意場上難免得罪人,有時候甚至不是他們故意得罪,而是別人羨慕嫉妒,也有可能下手。


    “那,那奴去問一問夫君。”


    顧嬌點點頭,“事關小郎君性命,還是仔細問問得好。”


    “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


    顧嬌左右看看,眼中隱隱有金芒閃過。


    “你家中古怪頗多,盧大娘子可與我說一說……家中奇事。”


    盧大娘子聽她這樣說,臉色不由一變。


    這位顧娘子果然不是凡人,不過進來喝了一杯茶,她就看出來了,這可是白晝,什麽都還未曾發生啊。


    這些事,阿翁曾三令五申,不可與外人說。


    但顧娘子,應該不算是外人吧。


    盧大娘子猶豫片刻,心一橫牙一咬,道:“娘子既然看出來了,那奴就不隱瞞了。”


    原來,這盧府之中,確有些難與人言說之事。


    比如,這回顧嬌前來,盧家闔府相迎,其中卻沒有盧夫人,也就是盧大娘子的阿家,盧家二位郎君的母親。


    全都是因為盧夫人,臥病在床,不能見人。


    “阿家原本身體康健,早年她陪著阿翁做生意,機智靈巧,殺伐果斷,不輸男兒,可不知地,突然得了怪病,夜不能寐,神思恍惚,常常見人就發瘋,又哭又笑,一會兒說殺了人,一會兒說有冤魂不散,日日跟著她。”


    “可我阿家一個弱女子,如何能殺人呢?”


    盧大娘子也悄悄問過夫君,問過家裏其他仆婦,都說盧夫人從未害過人性命,除了在錢上有些計較之外,盧夫人待人還算寬厚,在家時也未曾責打過奴仆下人,絕不是那等心狠手辣的。


    盧家家主盧七郎,就更不用說了,他生性簡樸,平日裏話也不多,隻悶頭做事,在生意場上也從不以次充好,坑蒙拐騙。


    他的長子於他頗為相似,做事也很周到誠信,甚少得罪人,生意做大以後,盧大郎君還常常春荒時在範縣城外施粥布藥,做了不少善事,名聲極好。


    可盧夫人的瘋病,卻藥石罔效,早年求醫問藥,錢花了不少,卻怎麽也治不好。


    後來隻能關在後院中,好好養著。


    “夫人真是得了病嗎?”


    顧嬌聽出了幾分意思。


    “唉……也隻能說是病了。”


    盧大娘子歎了口氣,悄悄道:“我聽服侍阿家的仆婦說過,她有回半夜起夜,看到阿家房中,有異象。”


    從仆婦口中,盧家人這才得知,原來每日醜時,盧夫人的房中,會出現好些小人兒,身著紅衣綠襖,頭戴冠,腳穿靴。


    這些小人矮的不過寸餘,高的也就兩三寸,他們有些扛著鑼鼓,還有些拿著槍劍等兵器,到了時辰,就會出現,聚集在盧夫人的臥榻之上,或者敲鑼打鼓,或喧鬧舉宴,更有甚者,會用手中兵器去刺盧夫人,讓她不能入睡。


    得知這一消息後,盧七悄悄請道士高僧前來看過,奈何高人一來,這些小人仿佛未卜先知一般,根本就不出來,高人們隻能看到一個半瘋的盧夫人。


    等到高人走了,小人們又出來鬧騰,吵得人不得安寧,簡直無可奈何。


    盧氏父子也給盧夫人換過院子,奈何那些小人,仿佛盯上盧夫人一般,她在哪裏,小人就在哪裏,根本無法擺脫。


    顧嬌聽完,若有所思。


    “可還有其他的異象?”


    盧大娘子又是一驚,怎麽這位娘子還能猜到她沒有全都說完呢?


    “呃……”


    “盧娘子若是不便說,也不要緊,依我看,那些小人的騷擾,並不足以讓夫人得瘋病,定然還有其他的原因。”


    顧嬌放下茶杯,“姑且,先瞧瞧這些小人是怎麽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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