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安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了學校。


    她摸著小袋子裏的半袋米,心裏盤算著:“怎麽度過這一周呢?”


    此時秋天已經過完,天氣也愈發寒冷,單薄的衣衫讓她還沒到飯點就餓了。


    可是那周帶的米不夠吃呀,不僅不夠吃,下周的米有沒有著落,還不知道呢?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開始認真安排自己的口糧。


    星期一的早飯,她給自己用飯盒熬了稀粥,她隻從小布袋裏抓了一把米,平常是抓兩把米。


    等下完早自習,去學生廚房取回飯盒,粥比平常吃的要稀一半,粥雖然稀點但也能喝,隻是上廁所次數會多些,不礙事。


    星期一的午飯,她給自己的飯盒裝了兩把米,平常是四把米,並且早上去淘米的時候,她去晚了,學校給學生專用的淘米池,水已混濁,前麵已經有好多同學淘洗過了,七安瞧著不幹淨,就準備去學校附近的小溪邊淘米。


    小溪在學校的東邊,溪水清澈,流速緩慢,老師的家屬們也總在那洗菜,所以學生們也經常去。


    但是當天的天氣很冷,下雪了,雪下的不小,還刮著西北風,雪粒打在臉上,雖說沒有七安課本裏寫得如刀割般疼痛,但脆生生的冰凍疼痛感絕對有。


    她在溪水裏淘米的手指,剛開始還不覺得疼痛,握著冰冷的飯盒走回學校。


    那一段路說起來也不遠,就400米左右,七安用一隻手握著飯盒,中途還需換另一隻手,不是她想換,不換她根本不能堅持走到學校廚房。


    哦,忘了說一句,她在飯盒裏加的水比平常多些,等她終於把飯盒放在廚房備用架子上後,她的小手已凍的僵硬,不聽使喚。


    她不斷揉搓著自己凍得發紅的小手,可這並不算什麽,真正讓她感到難受的是,她早上沒吃太飽,餓得快,沒等到中午就餓了,她好不容易挨到下課,急忙往廚房跑。


    廚房放飯盒的架子前,已經圍滿了高個子的男生,女生們隻能在後麵等著,好不容易等男生們拿完他們的飯盒,七安開始在架子上四處尋找自己的飯盒,但沒有找到。


    她往地上一看,自己的飯盒被前麵的同學拿飯盒時擠掉在地上了,天哪,那時她的飯盒被摔開了,倒扣在地上,蓋子躺在一邊,裏麵的稀粥灑了一地。


    可能是她給飯盒裏裝的水太多,而蓋子扣在下邊飯盒的邊沿過窄,在摔落到地上的瞬間,飯盒不堪重負被撞開了。


    但如果飯盒裏的水少,米飯稠,即便是飯盒被撞開了,米飯也會牢牢地趴在飯盒裏,不會脫落。


    這一刻,七安的心又失望,又難過,還自責,關鍵她還得繼續餓肚子。


    星期一的晚飯,由於七安中午沒米飯吃,同學們紛紛見她可憐,好歹勻出幾口米飯給她。


    她吃著同學給的少的可憐的米飯,心裏在盤算她晚上的米飯該如何蒸,她還是隻給自己抓了兩把米。


    她的手本來就小,兩把米真沒有多少,就是比鳥吃的多點,鳥的個頭多小,七安的個頭雖然矮,但在鳥麵前也是龐然大物呀。


    為了避免飯盒摔落後米飯再次潑出來,七安減少了水的比例。


    也就是說米和水的比例同以前一樣,但是米少水少,最終蒸熟的米飯也少。


    等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她打開蓋子一看,果然是的,米飯很稠,隻有薄薄的一層,緊緊地粘在飯盒底部,總量是平常的一半。


    此時的七安才是新初一,還是初一上學期,她還沒有接觸化學,她無意中做了個化學實驗,溶質與溶劑的配比。


    她隻是按照生活經驗本能在不斷調整大米與水的配比,這可能對於經常做飯的人來說,很簡單,可她之前在家裏從來沒做過飯。


    不管怎麽說,七安終於吃上晚飯了,雖然不能吃飽,但也餓不著。


    這個時候,同學們都在教室吃飯,邊吃邊打開自己從家裏帶的菜,七安也打開了自己帶的豌豆瓣辣醬,媽媽親手用蠶豆做的,類似郫縣豆瓣,但沒有它辣,色澤比郫縣豆瓣要鮮亮些。


    她用勺子舀了一勺豆瓣醬,準備放到飯盒裏吃,結果一不留神,豆瓣醬掉在了課桌上,她看了看周邊,同學們都在低頭吃飯。


    她又重新將豆瓣醬舀回飯盒裏,她一抬頭,語文老師在不遠處看著她,很奇怪,剛才明明沒有的,她很尷尬,裝著若無其事地樣子吃著飯。


    真有那種她不尷尬,尷尬的是別人的場景。


    可表麵上七安臉上雲淡風輕,但她心裏一直為此事懊惱,總記著這件事。


    直到多年後的一天,七安在帝都某科技園地下食堂吃飯,吃著,吃著,一個肉丸從對麵飯桌滾了過來。


    這時她才注意到對麵吃飯的是一個年輕男子,那男子四處張望了一下,飛快地將滾落在七安麵前的肉丸夾進了嘴裏,絲毫沒有注意到對麵的七安。


    此時七安已經三十多了,人們的生活水平已經有了顯著提高,但依然還是有人生活窘迫。


    七安從他身上看到了少年時候的她,她也曾從飯桌上飛快地舀起灑落的豆瓣醬,還被她老師瞧見了,她怕她老師笑話,可老師怎麽會笑話她呢,隻會輕歎孩子們生活不易。


    就這樣,七安過完了星期一。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怕自己吃的飯稀會尿床,特意睡覺前去了一次廁所。


    女生宿舍離廁所有點遠,晚上七安不敢自己去,為此,七安還尿過一次床,是睡熟後尿的。


    為了避免再次尿床,她吃晚飯後不敢喝水,其他同學也有尿床的,睡前通常會結伴上廁所。


    但有的同學還是會經常尿床,七安回去後就講給爸爸聽,爸爸聽到後說他小時候也經常尿床,爺爺有辦法,他從河裏捕了烏龜,將烏龜殼燒成灰,用水化開後給爸爸喝,爸爸喝完後就不再尿床了,七安聽完後覺得很神奇。


    很快,一星期過完了,七安摸了摸自己的米袋,竟然還剩小半袋,到了周六下午放學,她同往常一樣回家。


    到了第二天周日,姐姐給七安的米袋裝米,她發現了七安的米袋還有小半袋米,姐姐問她怎麽回事,七安如實說了。


    姐姐聽了很心疼,她把七安叫了過來,讓她看陶缸裏的米,那時她看見陶缸裏裝滿了米。


    原來爸爸由於忙著新房子的事,沒有功夫及時去夾新米,新米比平時稍稍晚到了幾天,那時姐姐對她說:“七安,家裏有米!”。


    多年後姐姐總忘不了此事,還告訴了姐夫,爸爸媽媽那邊她也是告訴過的。


    後來七安每次回家,姐姐不管工作多忙,都給她做一大桌子飯菜,生怕她餓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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