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覓是金家嫡係的第七代單傳,我自然請不動金家族老,但金覓出手,就肯定能請得動。”


    和前世一樣,梵音是雲家的眼珠子,金覓也是。


    別說請出來撐腰,就是要族人們都褪層皮,那也是信手拈來的事。


    她的瞳孔烏黑,是很純淨的顏色,卻無端透出一絲狡詐的意味。


    簡羽忍俊不禁地彎了彎唇:“你就那麽確定,金覓一定會幫這個忙?”


    肯定會的。


    師兄看似玩世不恭,其實最是心善,報複心也極強。


    他若是知道自己被人設計,間接辦了一樁冤假錯案,還害死了那麽多條人命,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何況她現在的身份,是齊思嘉


    永遠不要低估一個男人的愧疚感,尤其是對被自己害得跳河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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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朝的事情有條不紊地推行著。


    而後宮的柔妃和貴妃百無聊賴,在床上玩起了牌九。


    “柔妃娘娘,今後出宮記得做得周全些,我可不想再被搜第二次宮了。”


    映雪陰陽怪氣地打出兩個三,嗔怪地白了她一眼。


    她是拍拍屁股一溜煙走了,沒見著那晚的盛況。


    簡羽把宮裏上上下下都翻了個底朝天,就差進太後的寧安宮去找人了。


    昭蘭宮那群宮人嚇得到現在都沒緩過神來,此後的每天晚上,每過一刻鍾就要偷偷摸黑進寢殿瞧上一眼,看看柔妃還在不在。


    還有那惠妃,就因為找了她的茬,結果半點便宜沒占著不說,還被簡羽罰去城郊替太皇太後守靈一年。


    幾位妃嬪日日都拉著她吐槽,說她們在宮裏安安生生待了幾年了,怎麽柔妃一來,頓時就雞飛狗跳,草木皆兵了?


    貴妃:紅顏無罪,君王昏聵呐……


    祁凰隨口應了句:“放心吧,這段日子應該不會出宮了。”


    平日裏她打起馬吊和牌九都是極興奮的,今日瞧著卻興致缺缺。


    映雪了湊過去:“吵架了?”


    不能吧。


    她但凡有一點不開心,星言都慌得不得了,不可能主動同她起爭執。


    就算是他掙的錢,她要是覺得丟進水裏好聽,那他覺得聽個響兒也不錯。


    祁凰搖搖頭:“是天地大劫的事。”


    這事兒映雪曾經聽百裏長留提過,具體複雜的細節已經記不太清了,隻知道兩位神君必須有一人要祭天。


    映雪輕歎了一聲:“是他想赴死,你不讓?”


    “他不僅想赴死,還想清除我的記憶,把存在這世上的痕跡全部抹去。”


    映雪啞然地張了張嘴,沒發出聲。


    不愧是星言神君,真豁得出去,對自己也舍得下這麽狠的手。


    她本來還想當個愛情保安,勸上兩句。


    如今看這情形,她頓時也明白祁凰為什麽突然炸毛,摔門而去了。


    “你們呐,本事通天,卻也是當局者迷。”


    祁凰朦朧的杏眼晃了晃,抬眼望向她:“怎麽說?”


    映雪把牌九一張張排序,然後整齊疊起收好。


    “其實你們怕的不是死,也不是分離。往這方麵想想,或許能有辦法。”


    她說完這話,理了理淩亂的衣裙,抓起一大把瓜子,邊磕邊撤。


    祁凰望著她的背影,怔怔出神。


    怕的不是死,也不是分離。


    那他們怕的,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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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音不愧為歸墟殿的掌事師兄,為人做事都十分上道。


    斡旋了不出兩日,便把金家族老安排得明明白白,同意出麵為陳家案發聲。


    金家老太爺是先帝太傅,曾入閣拜相,桃李滿天下,朝中幾乎有一半的大臣都是他的門生。


    等到簡羽下令,徹查京兆府陳家案時,原本朝中滔天的反對之聲,突然就平息了不少。


    丞相雖然手握重權,卻並非一手遮天,隻能隨其家族黯然退場,等候審判結果。


    陳家案的影響力遠大於案件本身,這是簡羽削弱相權的絕佳契機。


    隻要這一步走穩了,把丞相的氣焰打壓下去,再乘勝追擊,今後他再想翻身,怕就很難了。


    ------


    禦花園中處處可見秋意漸濃,微涼的寒風卷起枯葉,四散紛亂。


    祁凰百無聊賴地倚在涼亭中看話本。


    一陣腳步蓋過了書頁翻動的聲音,她抓起石台上的橘子,猛地朝身後擲去。


    梵音一個眼疾手快,抬手接住。


    他絲滑地剝開砂糖橘,順勢塞進嘴裏,揶揄道:“耳朵還挺靈。”


    祁凰望向高懸的日頭,心想,這人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不守時。


    梵音師兄的人生格言有二。


    其一:可以貪黑,但不能起早。


    其二:既然遲到了,就順便早退吧。


    她扯了扯唇,合上話本:“說吧,找我什麽事?”


    梵音吃完橘子,徑直把橘子皮丟進樹叢中,隨意地搓了搓手。


    “就是想問問,你覺得該如何處置丞相?”


    祁凰冷哼了一聲:“自古奸臣,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他其實沒那麽壞。”梵音幽幽一歎,解釋道:“隻是君權鬥爭下的犧牲品罷了。”


    祁凰一聽這話,忽然就明白了他今日約談的本意。


    他想保丞相一命。


    隻是她不明白,丞相身為京兆尹府案的背後推手,怎麽還勞梵音替他說起好話了?


    “陳家案你不是被他利用了?怎麽還替他說話。”


    梵音無奈地搖了搖頭:“說到底,他也是為氏族關係所累,本性並不壞。”


    而且他後來回想起陳家案的查辦過程,丞相竟曾屢次發出過提醒。


    他試圖讓梵音發現此間貓膩,挽救陳家幾口人的性命。


    而這些信號,不是被氏族格擋回去,就是被當時急於求成的梵音給忽視了。


    所以歸根結底,這個案子非丞相一人之錯。


    祁凰眉頭輕皺,她倒是從未往這一層利害上考慮過。


    “那他為什麽要阻止翻案呢?”


    梵音同為氏族的中流砥柱,其實很能感同身受。


    京兆尹府案子的重要性,絕不僅僅局限於案件本身,這不僅關乎君權與相權的博弈,還關乎氏族與寒門的爭鬥。


    人已經死了,大錯已鑄成。


    那麽站在氏族的角度上要考慮的,不是公道,而是怎麽把損失降到最低。


    他們這群人背後挑著的擔子,尋常人根本不知道有多重。


    祁凰這麽多年一直在神仙魔三界混,竟不知道這小小人界的朝堂中,還藏著這麽多盤根錯節和身不由己。


    她似是鬆了口,轉頭對梵音道。


    “你想救他一命,怎麽不去求皇上,反而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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