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少年少女們相繼捧上木盒,杜大海展示了盒中各式各樣,價值連城的物品。


    如龍涎香和鹽引等禁物,最後,直到看到杜大海拿出最後一樣東西時,顧霖呼吸微滯。


    杜大海白胖的圓臉神秘起來,對著在座賓客道:“最後一樣東西比起東珠的珍貴有過之而無不及!”


    東珠何其珍貴,杜大海卻信誓旦旦說出此番話語,宴會上的眾位賓客嘩然。


    杜大海打開木盒拿出裏麵的東西,眾人看清了那是一枚印章。


    看著手上的印章,杜大海的眼裏生出炙熱和貪婪,最後他忍住了,收回凝在印章上的目光。


    舉起手上的印章,杜大海抬頭對著眾人道:“書生可憑借讀書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如今在座各位亦有鯉魚躍龍門的機會。”


    說到這裏,杜大海話語一轉道:“然機會珍貴稀少並非人人有份,我等仍按照舊規矩價高者得如何。”


    雖是疑問句,但杜大海的語氣是肯定的,因為他知道在座所有賓客都拒絕不了這個改換門庭的機會。


    此時無論是一樓大堂還是二樓包廂,氣氛一片寂靜,除了急促的呼吸聲和不敢置信的喃喃聲外沒有其他聲響了。


    他們的眼睛都緊緊地盯著杜大海手上的印章,眼裏帶著探究和懷疑,似乎想要憑此看出其真假。


    杜大海拿出來的東西太匪夷所思了,能夠前來參加宴會的商人都是府城的佼佼者,這些人皆是人精子,杜大海拿出印章時就差沒把話掰碎了揉碎了講給他們聽,他們怎麽可能不明白對方最後要賣的是官位。


    雖不知道具體是幾品官位,但能有一枚官印,這官位最低也是九品,於士人來說或許會覺得九品小官不入流,但對於宴會上的商人而言,若是他們有官身便能夠跳躍階層,即便身後的靠山也會因此看重他們。


    一直保持沉穩的二樓包廂有人開口催促道:“杜老板莫要拖延了,開拍罷。”


    見眾人漸漸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手上的東西為何物,頂著他們火辣燙熱的視線,杜大海仍保持著彌勒佛般的笑容高聲道:“十萬兩起拍!”


    與方才東珠的高價引起喧嘩不同,眾人明白此次拍賣的東西意義非凡,皆安靜專注地盯著杜大海的方向,即便一樓賓客知道自己沒有機會能夠等到這個官位,但是仍不妨礙他們看官印最後花落誰手。


    二樓包廂處於寂靜又緊張的氛圍,說是寂靜則是除了出價聲外,其他時候一片沉默,說是緊張則是你方出價後,我方緊隨其後高價壓倒前者。


    “十一萬兩!”


    “十二萬兩!”


    “十五萬兩!”


    出價一次比一次高,但絲毫沒有人想要停下來,甚至不久後,那幾個頻繁出價的包廂跑出來侍從,他們直奔酒樓門外,一看便知是通知外頭的人讓他們趕緊回府通信,準備好足夠的銀兩,今日無論如何都要拿下這來之不易的官位。


    忽然,一道陰涼的男聲道:“二十萬兩白銀,還請在座各位賣我葉家一個麵子。”


    此聲一出,整個酒樓陷入一片寂靜,久久未曾有人出聲。


    包廂內。


    侍從恭維著身前衣著華貴,容貌陰柔的男子道:“大少爺出手闊綽,二十萬兩白銀一出,宴會上何人敢與您相爭!”


    葉瓊低首含住懷中美貌女子遞過來的青翠葡萄,輕嚼幾下吞下去,他沒有應答侍從的話,但心中所想和對方一樣。


    他們葉家乃本府大族,家中產業遍布整座府城,若想在府城混下去,誰人敢不知死活得罪他們葉家。


    葉瓊舉杯,仰頭一飲而盡杯中酒水,正當他以為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拿下官位時,一道略帶輕佻的聲音從對麵包廂傳出。


    “二十五萬兩!”


    葉瓊眯眼,將酒杯重重地落在桌麵上,發出“嘭”的一聲。


    此時對麵包廂正對著他們的木窗打開,一位容貌豔麗,神情輕佻含著淡淡嘲諷的青年站在窗邊。


    葉瓊看到他,神色黑了下來,咬牙切齒道:“方繼越!”


    不止是葉瓊認出了對方,顧霖也聽出了方繼越的聲音。


    不等他多想,包廂門再一次被敲響,於二成前去開門,片刻後,對方帶著顧霖熟悉的身影進來。


    侍從上前幾步對顧霖俯身行禮:“顧老板,少東家亦參加了宴會,恰好在您隔壁包廂,請您過去一聚,有分紅之事需要商談。”


    顧霖思索片刻,然後起身對侍從和於二成道:“走罷。”


    葉瓊本就不可能放棄唾手可得的官位,如今看著對麵的死對頭,他猛地掃開懷中的女子,而後來到窗前與對麵青年對視著,神情充滿挑釁,語氣囂張道:“三十萬兩。”


    方繼越不慌不忙地接道:“三十五萬兩。”


    這下子,不僅是一樓賓客津津有味地觀看著眼前的兩虎相鬥,便是二樓包廂的賓客亦認出那不知死活,敢與葉家作對的是誰了。


    頓時,剛才被葉瓊威脅的人心裏舒坦許多,他們得罪不起葉家,方家可不畏懼對方,如今也輪到他們坐觀龍虎鬥了。


    看著對麵笑吟吟,眼神帶著譏諷之意的方繼越,葉瓊開口陰沉沉道:“方繼越,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雖然你方家上頭有人,可我葉家也不是無依無靠,若真鬥起來,勝的不一定是你方家。”


    三十五萬兩不是一筆小數目了,如今尚且不知商會拿出來的官位是幾品,倘若是九品的話,花去三十五萬兩絕對是不值的。


    一個九品官位,即便大乾捐官十分困難,十六萬兩已是頂破天了,若換作前朝捐官之風盛行時,花費一萬兩白銀便能成為一方知縣了。


    方繼越驟然輕笑出聲,眼尾微微挑起,語調慵懶道:“葉大少爺,此次拍賣之物,杜老板早便說過價高者得之,怎麽你家中長輩便是教你在外頭競拍東西時,銀錢不夠便用家世壓人?”


    “不過才幾個月沒有回府城,不想葉家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了,可悲可歎!”方繼越歎息著搖了搖頭。


    惺惺作態絲毫不加以掩飾,葉瓊的神色愈發陰沉,但無論如何,這個官位他們葉家必須拿下。


    葉瓊沉聲道:“三十七萬兩。”


    報完價後,葉瓊眼睛死死盯著方繼越,方繼越無所謂地笑了笑道:“四十萬兩。”


    到了這種地步,葉瓊本該要收手了,但是大乾捐官繁瑣困難,若是錯過此次機會,不知何時才能……


    葉瓊緊緊盯著方繼越道:“四十五萬兩!”


    接著,方繼越微微張嘴,在葉瓊凝氣屏息心下發沉時,方繼越話帶笑意道:“既然葉大少爺對極其喜愛此物,我也不好作出奪人所好之事,便讓給你罷。”


    說完,方繼越轉身離開窗邊,繞過室內屏風,看到坐在桌前的年輕哥兒。


    “特邀顧老板前來卻因私事怠慢了你,我先自罰三杯。”


    不等顧霖出聲阻攔,方繼越來到桌前,拿起酒杯連續飲下三杯酒水。


    喝完後方繼越放下酒杯,顧霖開口道:“方才方少東家智鬥葉家大少爺一幕,我看的目不轉睛。”


    言下之意便是表示自己不介意對方晚來片刻。


    方繼越聞言卻有些不好意思,他和葉瓊自小便是死對頭,兩人家中亦是明爭暗鬥,不是葉家壓倒方家,便是方家壓倒葉家,從來沒有哪家能長久地笑著。


    但近些年來,方家在京城裏出現了一位人物,比葉家的靠山更為強大,加上方繼越和其父技高一籌,所以葉家這幾十年來一直都被方家壓製著,隻能屈居於方家之後。


    對於同行友人,方繼越以禮相待,但對於對手和敵人,方繼越的宗旨是絕不讓對方好過,難得碰到能讓葉家大出血的機會,方繼越自然不會放過了。


    但是自己與人鬥氣不成熟的一麵被身前年輕哥兒見到了,即便是方繼越這般不著調的人,在心上人麵前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抬眼看向顧霖,從方才進來到現在,他都沒有看到顧霖的正臉,此時抬首,映入眼簾的便是年輕哥兒略帶病氣的麵容。


    原先玩世不恭的神色褪去,方繼越一臉擔憂問道:“怎麽臉色這麽不好看,你最近是不是又病了?”


    對於顧霖的體弱多病,方繼越也是知曉一些的。


    顧霖麵色不變回道:“一些傷寒罷了,早就好了。”


    雖然方繼越是他的合作夥伴和朋友,但彼此之間的友誼並不純粹,摻和著利益,顧霖自認為沒有害人之心,但卻存著防人之心,方繼越或許不會為了利益害他,可焉知方家其他人不會呢?


    畢竟,他所分去的方子分紅足夠引許多人眼熱了。


    所以,顧霖沒有把自己心髒發育不健全的事情告訴對方,此事自家人知曉便好了。


    “總是生病也不是好事。”


    方繼越側頭,抬眸示意身旁的侍從,侍從立馬從一旁捧著木盒送上來。


    方繼越接過木盒,打開露出裏麵的兩株藥材對顧霖道:“這兩株是五百多年的野人參和從烏思藏得來的黑芝,最是滋補,你身子虛弱不能隨意進補,我特意托付京城名醫送來適合你進補的方子,你將補藥拿回去,按照藥方加入適量的人參和靈芝,每月喝上一兩回,長期下去,身子氣血必定比常人好上許多。”


    野人參和黑芝皆是貴重之物,尤其是前者,五百年的野人參可謂是救命藥,便是人將要去閻王殿那兒,隻要切下薄薄一片野人參給那人含著,都能把對方從閻王殿拖回來。


    顧霖本不應該接受此等貴重之物,但方繼越送的補藥恰好是他需要的。


    顧霖沉吟片刻,對方繼越道:“此等補藥貴重,我雖需要但不好厚顏接下。還請方少東家將兩株補藥的價錢告知,否則不費一錢一銀平白接下,我良心難安。”


    方繼越聞言,神情無奈道:“你我相識多年何必在意這些。”


    但看著顧霖的神色,方繼越知道自己如果不照對方所說的來做的話,顧霖是真的會退回補藥。


    於是,方繼越說道:“這是我從藥商那兒買來的,對方與我是熟識隻收了成本價,顧老板亦是我友人,仍依照兩千兩的成本價罷。”


    見對方肯收錢,顧霖神情微緩,他從錢袋拿出銀票交給對方,不用侍從代拿,方繼越接下銀票,動作不敢太大,仔細折疊好銀票後,才將它放入自己的荷包。


    顧霖把裝著補藥的木盒交給於二成,讓對方先回原來的包廂一趟將其放置好,片刻,於二成便回來了。


    顧霖看向他,於二成將手上的禮盒捧上前,顧霖接過禮盒對方繼越道:“上次方少東家所送的禮物,在下非常感謝,但玉石珍貴,在下難以承受,還請方少東家將玉石收回去。”


    方繼越沒有想到顧霖會說此事,他眼神淡淡的掃向身旁的侍從,侍從縮了縮身子。


    當初便是對方送完玉石首飾回來後同他稟告,說顧老板收到禮物時非常高興,令他誤以為自己送禮送到顧霖的心坎上去了。


    如今一看,便知是自家侍從理解錯了顧霖的意思。


    方繼越開口對身前年輕哥兒說道:“既然送出去了便是你的東西了,我從不收回送出去的東西。”


    顧霖眉目微蹙,這樣的話便不好辦了。


    他想了想,玉石首飾裏的簪子,他可以用在正式場合,其他的首飾他不會佩戴,不過玉石珍貴潤美值得珍藏。


    顧霖沉吟片刻,抬頭對方繼越道:“我知曉方少東家對待友人的情誼,但是玉石貴重,我不敢輕易受之,這樣罷我同你買下玉石首飾如何?”


    方繼越不同意,若真這樣的話,他和顧霖算的那麽清,永遠隻能止步於朋友。


    他道:“你若是不需要的話,可以把它扔了。”


    扔是不可能扔的,顧霖有些無奈道:“無功不受祿,這樣罷,我這裏有個製作沐浴露的方子,若將其製作出來,其能帶來的利潤不比肥皂香皂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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