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早上,鄭顥和趙嫂子等人吃完朝食便出門了,顧霖起的有些晚,待洗漱好吃完朝食後才不慌不忙地踏出家門。


    還未走到好運樓,顧霖便遠遠地看到一群人圍在前麵街道上,喧鬧之聲不停,顧霖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


    他走過去,問其中一位正在看熱鬧的婦人:“嬸子,這裏發生了什麽,怎麽那麽多人圍在這兒?”


    回頭看見麵前的年輕哥兒,婦人一時愣住了,她從未見過這般水靈的哥兒。


    而後,婦人朝著前方努了努嘴道:“我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隻聽到前方有家酒樓的飯菜吃壞了人,如今那食客正推著自家吃壞的老娘上門找理呢!”


    這條街道的酒樓隻有好運樓一家,顧霖麵上閃過沉凝之色,同婦人道謝後便往前麵跑去。


    從人群擠過去,顧霖來到好運樓前,看到往日客似雲來的酒樓前停放著一輛推車,推車上躺著一位老婦人。


    而林小幺和於二成站在好運樓門口,阻擋著前方滿口髒言穢語的男人。


    男人抬手,指著林小幺和於阿誠辱罵道:“你們這群黑了心肝的東西,我老娘昨日在你們這兒吃了東西回去,昨晚便開始上吐下瀉,生生去了半條命,你們酒樓若是不給出說法,我絕不會放過你們!”


    第一次麵對這種情況,林小幺的內心是驚慌的,但趙嫂子年紀大,他不能讓對方出來麵對這種情況。


    維持著冷靜,林小幺安撫起身前怒氣滿滿的男人道:“您先冷靜,您的母親是否誤吃了某些吃食才感到不適?我們好運樓的食材都是每日新鮮采購回來的,不可能出現問題。”


    男人聞言,立馬對林小幺大罵道:“怎麽?你們是不想承認?好啊好,平日裏你們酒樓宰我們這些食客毫不手軟,如今一出事,就把責任推的一幹二淨,果真是一群有娘生沒爹養的東西。”


    “你嘴巴放幹淨些!”


    於二成上前一步怒喝道。


    於二成比男子高出一個頭,身體也比對方健壯,男子見此,不禁生怯往後退一步。


    而後,他反應過來有些惱羞成怒,轉頭朝著周圍眾人叫喊道:“你們看看,都看看這家酒樓的嘴臉,說不過我就想威脅我,好一個黑店啊!”


    “你!”


    林小幺拉住於二成的衣袖道:“別跟他動氣,你沒看出來他是上門鬧事的嗎?你若跟他鬧起來,隻會坐實他的話。”


    倘若說男子剛上門找事時,林小幺還擔心是不是好運樓某些方麵出了紕漏。但當對方說好運樓的食材有問題後,林小幺便知道對方是上門鬧事的了。


    一個月前,顧霖便把好運樓采購食材的任務交給了林小幺。


    林小幺第一次攬這般大的活兒,怕那些賣家糊弄他,賣給他不好的菜肉,於是每日清晨,林小幺都會親自去挑選最新鮮的菜肉。


    所以,即便食客出事了也不可能是食材不新鮮的緣故。


    被林小幺提醒,於二成轉頭往周圍一看。


    果然,看到許多人看向他們的神情帶著懷疑,嘴上也不停地討論著。


    “你們說好運樓不會真有問題吧?我前些日子還在這裏吃了火鍋烤肉,難怪我最近感覺肚子有些難受。”


    “我早就想說了,好運樓的菜品太便宜了,一個大酒樓,在府城這寸土寸金的地方,吃食賣的那麽便宜真的能賺錢嗎?可若是他們的食材低廉劣質的話,那好運樓絕對能賺。”


    “嘖嘖!看不出來啊,好運樓的夥計和掌櫃都是笑臉迎人,不管你有沒有錢,進去點多還是點少,夥計和掌櫃都不會看不起你,沒想到竟然是我們看錯人了!”


    “行了!事情還沒有拍板呢,你們就說好運樓有問題了?反正我是不信的,我昨天才和家裏人在這裏吃了東西,我家小兒子都沒出現問題,肯定不是好運樓的錯。”


    在人群中看著聽著,顧霖弄清楚眼前的鬧劇了。


    眼看著有人相信好運樓,有人懷疑好運樓,顧霖明白不能再讓事情放任下去了。


    如果不及時解決眼前的風波,即使日後好運樓的清白得到證實,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大家先入為主肯定會覺得好運樓有問題。


    “你說你母親昨天在好運樓吃完飯後便不舒服,你可記得昨天點了哪些菜品?”


    顧霖走出人群問道。


    “東家!”


    看著終於來了的顧霖,林小幺和於阿誠激動地喊道。


    人群立馬喧嘩起來。


    “那就是好運樓的東家?”


    “什麽?!好運樓的東家不是男人嗎?怎麽會是哥兒?”


    “你是從外地來的不知道,這家酒樓是那哥兒開的,跟男人可沒有半點關係。”


    有男人眼紅,酸溜溜地說道:“原來是哥兒開的,難怪好端端的酒樓會出問題,若是換作男人開的酒樓,哪會有那麽多事。”


    看了林小幺和於阿誠一眼,顧霖眼裏帶著安撫。


    見此,林小幺兩人原先慌亂的心慢慢地平靜下來。


    過了許久沒有聽到對方的回答,顧霖轉頭看向男人再次問道:“昨天你母親在好運樓吃了哪些菜品?”


    忽然被人打斷,男子愣神許久,直到看到打斷自己話語的人是個柔軟無力的哥兒時,他立馬挺起腰板,狠狠說道:“你就是好運樓的東家,還好意思問我這個?我們昨日在好運樓裏點了蒜醃豬肉,薑醃雞鴨,吃完後回家,我娘便開始又吐又瀉了。”


    “你若不能將此事處理好,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顧霖神色平靜,對方口中的蒜醃豬肉和薑醃雞鴨確實是好運樓的菜色,但他依舊麵不改色問道:“除了在好運樓吃的東西外,你娘當日還吃了哪些東西?”


    男子不耐煩道:“問什麽問,我娘絕對是在你家酒樓吃壞身體的。我家向來隻吃麥飯,從未碰過其他吃食。”


    顧霖聞言,原先冷凝的麵容笑了笑。


    男子看見後,眼裏閃過幸災樂禍之色,而後快速換上氣怒的神情,對周圍人群道:“大家夥快來看看,好運樓把食客吃出問題後,東家不趕緊賠償道歉,竟然還笑出來了!”


    被男人一吆喝,眾人也注意到了身前年輕哥兒臉上不合時宜的笑容。


    原先看熱鬧的人們漸漸生出不滿,因為顧霖的輕佻讓他們覺得十分不適。


    對方今日可以輕視其他食客的性命安全,焉知明日不會是自己?


    沒有收起笑容,顧霖對著眾人微微笑道:“在下發笑,並非輕視食客的性命與安全,而是覺得此人所言所語十分可笑。”


    說完,顧霖抬手指向男子,而後問眾人道:“各位方才可聽到,此人昨日在好運樓吃了哪些菜品?”


    一位男子從人群中走出來道:“我聽到了,他說他點了蒜醃豬肉和薑醃雞鴨!”


    轉頭看向男子,顧霖微笑問道:“這位壯士可還記得,他說自己在家裏吃了哪些東西?”


    被顧霖稱為壯士的男人不假思索回道:“麥飯。”


    顧霖笑而不語。


    見對方這般表現,看熱鬧的人群有些不解了。


    他們再次喧嘩起來。


    “不就是一碗麥飯嗎?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怎麽有些聽不懂顧老板在說些什麽?”


    有些人不明白,有些人卻好似察覺到什麽低首沉思,卻抓不到那一點靈光。


    看著顧霖的表現,男人不屑的嗤笑道:“故弄玄虛!”


    “哥兒就是什麽事都幹不好,開個酒樓都能把人吃出問題,我勸你趕緊找個人嫁了,日後安安分分待在家裏生兒育女,服侍夫君長輩吧。”


    顧霖眸色漸冷。


    他看向眾人說道:“相信各位剛才都聽到此人說,昨日在好運樓吃了哪些菜品。蒜醃豬肉,薑醃雞鴨確實是我們好運樓的菜品,但近一個月,凡是來過我好運樓吃飯的客人都知曉,如今冬日好蒜難得,原先蒜醃豬肉改換為薑醃豬肉,便是我也許久沒吃過用蒜醃製的烤肉了,此人昨日怎麽就吃上了?”


    顧霖話落,人群中立馬有人拍掌高聲道:“我就說我剛才怎麽覺得這男的說的話哪裏不對,我經常在好運樓吃飯,最喜歡他們家的蒜醃豬肉,但最近一個月都沒見過這道菜品,這男的怎麽吃上了?”


    眼看著顧霖說一句,其他人附和一句,鬧事男子的神色顯而易見地慌亂起來:“我記錯了,我沒有點蒜醃豬肉,應該是薑醃豬肉才對。”


    “不急。”


    顧霖沒有想過要放過眼前的男人,見對方拚命地找補,他道:“好運樓一份菜品最低要幾百文,光是你口中的兩盤肉便將近一兩銀子,並非常人能夠承受的起。”


    “我們家特意攢銀子去酒樓打牙祭不行嗎?”


    男人梗著脖子道。


    “行,自然行!”顧霖點了點頭,而後他話語一轉:“可是你們家吃的是麥飯啊。”


    年輕哥兒的神情帶著憐憫,但那不是如往日那般對待弱者的憐憫。


    男人心裏不知為何生出不祥的預感,但他仍舊堅持道:“誰規定吃麥飯的就不能進酒樓,你是看不起我們這些普通百姓嗎?大家夥快來評評理啊!”


    可是,當男人回頭一看,發現原先還支持自己的人,此時看向自己的眼神帶著怪異與厭惡。


    男人一臉懵然。


    顧霖道:“麥飯粗糲難入口,容易致人消化不良,嚴重時甚至會引起人體不適脹氣腹瀉,凡是條件可以的家庭都不會選擇吃麥飯。”


    後知後覺地,男人背後生出一層汗,他好似反應過來自己犯了一個多麽不應該犯下的錯誤。


    顧霖一說完,眾人便按耐不住了。


    “咱們家再窮都沒吃過麥飯,而是吃粟米,他們家開始吃麥飯了,怎麽可能有餘錢來好運樓吃飯!”


    “我也是豬油蒙了心,對方這麽明顯的差漏我都看不出來,那麥飯就是給我家狗都不吃。”


    顧霖神色冷淡,對鬧事男子說道:“我與你們無冤無仇,我不信有人會無故上門鬧事,說!是誰在背後指使你們。”


    自己的所作所為被拆穿,男人的神色越來越恐慌,他嘴唇蠕動,忽然,躺在身旁推車上的老婦人“哎呦”了一句,叫喊道:“兒啊,娘肚子好痛!你快找出害娘的殺千刀啊!”


    看著身前年輕哥兒冷然的雙眼和神情,男人的身子不禁顫抖起來。


    他嘴巴微張想要說什麽,但身後的老婦人叫喊聲不斷,令他往返於開口與閉嘴之間。


    忽然,人群再次喧鬧起來。


    不知是誰驚慌地喊道:“衙役來了!官差來了!”


    顧霖看過去,隻見人群後麵好似進來什麽危險人物,人群拚命地往兩邊退去。


    顧霖轉過頭,親眼看著衙役來了後,鬧事男子原先布滿驚慌的表情放鬆下來。


    顧霖眉目微沉,愈發確定有人在背後指使對方摧毀他的好運樓。


    但顧霖來府城不過幾個月,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誰。


    “讓開!都讓開!”


    身著皂服的衙役們伸手,粗蠻地推開圍在一起的人,從外麵闖了進來。


    為首衙役的眼睛掃過身前顧霖和鬧事男子幾人,開口道:“誰是好運樓的東家?”


    顧霖神色微沉,上前一步道:“官爺,我是好運樓的東家,不知何事勞煩官爺特意前來一趟?”


    衙役冷笑一聲道:“有人在衙門狀告你們好運樓所用食材低劣廉價,把人吃出問題來,通判大人命我等將你押回官府聽候發落!”


    話落,衙役命令身後官差道:“將他拿下!”


    衙役們來勢洶洶,顧霖知曉自己必定要去官府走上一趟。


    他腦海裏思緒紛飛,口上卻道:“不必勞煩官爺們,我可以自己走。”


    顧霖抬眼示意一旁的於二成,於二成立馬上前,笑著給衙役塞東西道:“官爺,咱們東家是良民啊,從來都是按時繳納商稅,未曾拖欠過一分,您可知曉是怎麽一回事,也好讓咱們心裏有些數。”


    掂量幾下手上的銀子,為首衙役的臉色好看許多,看著身前可致柔軟的哥兒,也願意透出幾分消息道:“你們酒樓太招眼了,惹了不該惹的人!”


    於二成和林小幺直接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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