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眾人坐在一起吃飯時,顧霖將自己設想許久的計劃說出來:“嫂子,餘哥兒,小顥八月便要開學,我們決定七月中旬啟程去府城。”


    趙嫂子聞言很是意外,而後臉上生出不舍:“這麽快,我還以為你們八月才過去。”


    “你們去到那邊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慣那裏的東西,我給你們裝些家裏醃好的小菜帶去。”


    說完,趙嫂子放下手上的飯碗,便要起身去裝醃菜了。


    微微側頭和身旁的鄭顥對視一眼,顧霖開口阻止:“嫂子不用準備了,到時候你和我們去府城後再做不遲。”


    趙嫂子臉上顯出驚訝:“我也去?”


    顧霖點點頭道:“不止嫂子你去,趙大哥也要去。”


    趙嫂子聽了顧霖的話後,擺手道:“你們去府城是有正事做,我和你趙大哥跟著去做什麽,再說幸福居還在這兒,我走了幸福居怎麽辦?”


    顧霖無奈地對趙嫂子道:“嫂子,大根以後也住在府城,你真的不想去府城住嗎?到時候大根成親生了孩子,你不想聽孩子叫你奶奶?”


    上了年紀的人沒有哪個能拒絕的了小孫孫的誘惑,趙嫂子也不例外。


    不過,她還是道:“大根有孩子後,我想他們的話直接去府城看他們就好了。”


    “更何況你說過,公爹家婆不能和兒子兒媳婦長久住在一起,否則容易發生矛盾,我在縣城住的好好的,可不想給自己找不自在。”


    顧霖道:“嫂子,我可沒說去了府城後,讓你們和大根住在一起。我如今可是半天都離不開你。”


    “早在院試結束後,我和小顥就在府城買了房子和鋪子,你去了府城後,不用擔心沒事情做,我鋪子正缺人手呢!”


    “真的?”


    趙嫂子半信半疑,生怕對方為了哄自己才這樣說。


    顧霖道:“千真萬確。”


    聽到對方的保證,趙嫂子的神色有些動容。


    正當顧霖以為對方會答應時,趙嫂子仍道:“霖哥兒,你的心意嫂子領了,但嫂子還是不能和你去。”


    “為什麽?”顧霖有些不解。


    趙嫂子道:“你把幸福居交到嫂子手上,嫂子還沒有培養好人接手,怎麽能說走就走。再加上,你趙大哥還要收購下河村的瓜菜,他走後,幸福居和幸福樓的瓜菜怎麽辦?”


    沒想到趙嫂子擔心的是這些,顧霖笑著道:“你放心,這些我都想好了了。”


    接著,顧霖對趙嫂子說道:“我們去府城前,可以從幸福樓挑一位合適的夥計去打理幸福居。”


    “瓜菜收購之事,我們也可以從下河村挑選一人代替趙大哥。剛好村長家的大牛,或者張二牛都很適合,我們到時候和村長說一聲,讓他們自己選好人便行了。”


    聽了顧霖的解決方法,趙嫂子逐漸心動。


    若是隨便找一個人,把幸福居交給對方的話,趙嫂子肯定放不下心,但若把幸福居交給幸福樓的夥計,趙嫂子便沒有擔憂了。


    而一旁的趙大哥,對於顧霖的安排沒有任何意見。


    趙嫂子下定決心道:“好,我這些日便從幸福樓挑個機靈老實的,察看沒有大礙後便把幸福居交給對方。”


    說服完趙嫂子和趙大哥後,顧霖把目光落到餘哥兒夫夫身上。


    顧霖對餘哥兒和陳小六道:“餘哥兒,小六哥,我原本也想把你們帶去府城,但餘哥兒懷有身孕不能顛簸,加上縣城還有兩個攤子在,除了你們,我不放心把這兩處食肆交給別人。”


    “若是隻有餘哥兒一人,我是不敢把趙嫂子帶走的。但如今小六哥也能打理酒樓了,我便放心許多,可以把趙嫂子他們帶過去幫我了。”


    “我們去府城後,餘哥兒你不要勞心勞力,盡量把需要耗費心神的事情交給別人做。”


    接著,顧霖道:“我在幸福樓有兩個看好的小二,你和小六哥把他們培養起來,便不會那麽累了。”


    說完,顧霖看著餘哥兒道:“我還是期望你生產結束,身子恢複好後能來府城幫我。”


    聽到顧霖全權信任將兩處產業托付給自己,餘哥兒十分感動。


    同時,對於對方口中的府城,餘哥兒也心生向往。


    他雖未曾去過府城,但不止一次從趙嫂子口中聽聞府城的繁華,所以,他早就想前往府城見識一番了。


    但他如今的身子確實不便,加上公爹尚在,他不可能像趙嫂子那樣說走就走。


    “霖哥兒,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你放心,你去了府城後,我會幫你好好打理生意的。”餘哥兒做出保證。


    看著身前的餘哥兒,對於不能把對方帶去府城,顧霖覺得很可惜。


    餘哥兒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大掌櫃,和自己許多理念相一致,若能把對方帶去府城協助自己,不知道能省多少事。


    對此,顧霖雖遺憾卻沒有辦法。


    在離開縣城前一個月,顧霖沒有空閑,從下河村回來第二日起,他便開始帶著陳小六跑上跑下處理各種事情。


    顧霖非常急切,希望在自己離開前,能把陳小六培訓成十項全能的掌櫃。


    連著轉了一個月,終於在六月底,顧霖把兩家食肆的事務安排好了。


    陳小六跟著顧霖跑了一個多月,整個人由內而外地發生蛻變,人不僅變黑變壯實了,而且整個人也變得自信許多了。


    對此,顧霖對幸福樓更加放心了。


    與此同時,趙嫂子也挑選好接手幸福居的小二,把對方帶在身邊考察二十多日後,趙嫂子才放心把幸福居交給對方。


    趙大哥收購瓜菜的任務也轉交給張大牛了。


    因著這事兒還鬧出一件趣事。


    原本村長在聽聞趙大哥要跟著顧霖一起去府城,打算重新選取人接替他位置時,村長想把讓張二牛接上的。


    因為近兩年,張二牛時常幫趙大哥運送瓜菜到縣城,對這些肯定做熟悉了,加上對方為人機靈會說話,擅長和人打交道,村長便覺得這活兒非張二牛莫屬。


    不想,張二牛拒絕了村長的好意,明言自己不願幹收購瓜菜的活。


    村長當即吹胡子瞪眼罵張二牛不識好歹,張二牛卻咬著牙硬是不鬆口,讓村長把活兒交給張大牛。


    見好話歹話都說了,張二牛就是不鬆口,村長沒有法子,隻好把收購瓜菜的活交給張大牛。


    至於其他人?


    哼,村長肯把收購瓜菜的活兒交給張二牛,是因為對方是自家子侄,對於下河村其他人,村長可沒那麽大公無私。


    不過,張二牛雖然不願意幹收購瓜菜的活兒,卻想留在幸福樓做夥計。


    早在前兩年和趙大哥一起運送瓜菜到幸福樓,見大堂上來回跑動,精神狀態和其他食肆完全不一樣的店小二時,張二牛便心動了。


    他本不是安分的人,看著幸福樓的店小二每日麵帶真心笑容,和食客們談天說地,張二牛便十分羨慕。


    尤其是近日親眼看到幸福樓有位夥計因為幹的出色,被調去管理幸福居時,張二牛便愈發地克製不住自己心裏的想法了。


    於是某日,他找上顧霖說出自己的想法,顧霖對此表現出驚訝,但聯想到對方的性格又不覺得奇怪了。


    但他沒有輕易答應而是道:“可以啊,但幸福樓招工向來要經過測試。你去找餘哥兒和小六哥他們麵試,他們若覺得你合格了,你便能進幸福樓當店小二了。”


    張二牛聽完後,興衝衝地跑去找陳小六,陳小六沒有為難對方,但也沒有給對方放水,按著以往招小二的流程來麵試張二牛。


    而張二牛不愧是為了當幸福樓的小二,精心準備兩年的人,麵對陳小六的提問與測試,他全部通過,順利當上了幸福樓的小二。


    時光飛速流逝,很快到了七月中旬,顧霖等人離開縣城的日子。


    當日,顧霖沒有讓餘哥兒他們送。


    他和鄭顥三人走出縣城後坐上牛車。


    忽然一輛牛車向他們駛近,顧霖抬眼看到對麵坐著牛強。


    牛強開口和他們問好。


    牛強要跟著他們一起去府城的事情,鄭顥已經提前告訴過他,所以顧霖沒有感到驚訝。


    但趙嫂子不知道,等到顧霖鄭顥和牛強敘完舊後,兩輛牛車都開始出發時,趙嫂子低聲問顧霖道:“霖哥兒,那男子是什麽人,怎麽看著凶神惡煞的,不會是什麽壞人吧?”


    見趙嫂子臉上浮現出警惕和戒備,顧霖有些好笑,解釋道:“牛大哥是小顥認識的友人,上次我和小顥去府城,一路上能夠平安無事多虧對方護佑,牛大哥雖看著凶悍實則很好相處,嫂子便放心吧。”


    聽著顧霖的安撫,趙嫂子卻不由自主地想起男人凶惡的外表,不過很快,她的注意力被其他東西轉移了。


    聽到顧霖對牛強的評價,趙嫂子的心都快提起來了,她看了看前頭坐著的趙大哥和鄭顥,見他們沒有回頭,趙嫂子聲音放低,問顧霖道:“你對他有意思?”


    顧霖正打開竹筒喝著水,一時間沒有聽清楚趙嫂子的話。


    趙嫂子再次問道:“你對牛強有意思?”


    “噗!”


    顧霖嘴裏的水猛地噴出來。


    見顧霖反應這般劇烈,趙嫂子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自己不會說對了吧?


    趙嫂子想是這樣想,但見身旁年輕哥兒狼狽的模樣,還是趕緊拿出手帕給對方擦拭。


    前頭的鄭顥聽到動靜轉過身來,看到顧霖喝水被嗆到的模樣,擔憂地問道:“顧叔你沒事吧?”


    擦了擦臉上的水,顧霖對著他擺擺手道:“我沒事,你好好坐著。”


    見顧霖確實沒事,鄭顥才轉過身去。


    顧霖轉過頭和趙嫂子說話,他沒有發現前頭少年在轉身前,深色的眼眸略微停落在趙嫂子身上。


    顧霖對趙嫂子道:“嫂子你在想些什麽東西,我哪兒表現出對牛大哥有意思了?”


    “低聲些。”趙嫂子輕拍了他幾下:“難道是我胡思亂想了,你想想你自己,什麽時候這麽誇過別的男人,我能不懷疑嗎?”


    顧霖有些無語。


    他對趙嫂子道:“我誇著的男人多著去了,方繼越,王越他們哪個不是,你怎麽不說我對他們有意思?”


    “誒呦,我的小祖宗小聲些,生怕別人聽不見是吧。”趙嫂子道。


    親眼看著對方因為自己說的話,臉上劃過幾分嫌棄,顧霖十分驚訝,拋開自己被趙嫂子誤解的無奈,問道:“嫂子,你不喜歡方繼越他們?”


    不應該啊,平時方繼越和王越過來時,趙嫂子都是笑臉迎人的,怎麽看也不像討厭他們的樣子。


    這樣想著,顧霖問出來了。


    趙嫂子瞋了他一眼道:“他們來給咱們送銀子,我不擺著笑臉,還喪著一張臉啊。”


    顧霖雙眼微瞪,一副“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趙嫂子”的神情,惹得趙嫂子惱怒地又拍打他幾下。


    接著,趙嫂子正色道:“別和我皮,你不會真喜歡方少東家他們吧?”


    見趙嫂子神情認真,儼然相信自己話的樣子,顧霖無奈道:“我若真喜歡他們,早就和他們在一起了,哪還至於到現在孤身一人。”


    說是這樣說,不過顧霖仍然好奇對方為什麽不喜歡方繼越二人。


    顧霖問道:“嫂子,你為啥不喜歡方繼越和王越?”


    趙嫂子道:“如果你對他們沒意思的話,我肯定喜歡他們這樣的年輕後生。”


    頂著身旁年輕哥兒好奇的眼神,趙嫂子道:“我曾聽陳掌櫃說過,方少東家的爹有十幾房妾室,若沒有家財萬貫,哪家人敢這麽折騰,爹都這樣,方少東家平日也是輕佻作風,可見日後也會一房妾室,一房妾室地往家裏抬,你若真和他在一起的話,能有安心日子過?”


    “而那王少東家呢,雖然家風比方家好,從祖父到父親都隻有一位妻子,沒有鬧出過醜聞,但王少東家比你少那麽多歲,嫂子不是說你配不上他,你這樣的樣貌身家,隻有他求娶的理,哪有他嫌棄的分。”


    “但王少東家太過太孩子氣,雖是將近二十的人了,但還一副長不大的模樣,你若跟他成親,婚後是同夫君相處呢,還是帶孩子呢?”


    顧霖聞言,整個身子笑倒在趙嫂子身上:“嫂子,你什麽時候嘴變得這麽毒了。”


    顧霖的眼睛都笑出熱淚,他對趙嫂子道:“合著在你眼裏,我樣樣都好,無人能配得上我?


    但是嫂子,我除了會掙錢外,什麽活都不會幹,每日懶得睡到日照三竿才起,我這樣的哥兒在其他人眼裏好似也不是賢妻良母吧。”


    抬手點了點顧霖的額頭,趙嫂子沒好氣道:“家務活兒?若是求娶你的男子還要你忙前忙後伺候家裏,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娶你嗎?”


    顧霖又忍不住笑出聲來,將一張白皙如雪的麵容笑得粉若桃花。


    看著身旁年輕貌美,不似雙十年華的年輕哥兒,趙嫂子眼裏蘊含擔憂。


    她語重心長道:“如今你已為鄭獵戶守寡三年,放在哪兒都是仁慈義盡,你若想要再嫁也是應該的。”


    “但你年輕貌美家財豐厚,外頭的男人見著你恨不得從你身上狠狠咬下一塊肉來。你聽嫂子的,即便想要再嫁也不能著急,一定要仔仔細細地挑個好人家,才能托付終身明白嗎?”


    見趙嫂子這般擔心自己,顧霖開口想要和對方說自己不會再嫁的事情。


    前頭的鄭顥忽然開口道:“顧叔,嬸子,臨近正午日頭大,我們先去樹底下歇息吧。”


    被鄭顥一打斷,顧霖下車後,便忘記要和趙嫂子說這件事了。


    幾人走到樹蔭下,趙嫂子從車上拿出一大張縫補過的粗布,然後將其鋪在地麵上。


    顧霖從包袱裏拿出幹糧,離開縣城前,他們已經做好荒郊野外沒有客棧食肆的準備,提前帶了不少幹糧和鹵味出來,能夠應付五六天了。


    鄭顥從牛車上拿下一包鹵味,因為鹵味用油紙包好,所以鄭顥拿它們時,手掌沒有沾上鹵汁。


    但是過去一個上午,鹵味都涼了,他們吃著倒沒有什麽,但是顧叔的脾胃弱吃不得冷食。


    從車上拿下陶罐,鄭顥將鹵味全部倒進去後,接著撿了一些雜草樹枝,再拿出火折子生火,然後把陶罐架在火堆上,待鹵味變熱後,鄭顥才熄滅火焰,隔著厚厚的布巾把陶罐提到眾人麵前。


    鄭顥對啃著饅頭的顧霖道:“顧叔鹵味熱好了,可以吃了。”


    原先吃著白饅頭,覺得沒滋沒味的年輕哥兒眼神一下子亮起來,不用對方動手,鄭顥夾出一塊鹵肉道:“顧叔把饅頭掰開。”


    顧霖立刻掰開饅頭,等對方把鹵肉夾放到自己的饅頭上,饑餓的年輕哥兒馬上吃起來。


    常溫的饅頭浸著鹵肉的濃香,顧霖埋頭,吃的停不下來。


    見顧叔吃上後,鄭顥才把陶罐放到其他人麵前。


    而後,鄭顥也拿了一個饅頭夾著鹵味吃起來,但不同於年輕哥兒吃肉夾饅頭的滿足愉快,噴香的夾肉饅頭並不能讓少年生出愉悅。


    他的腦海裏一直回蕩著方才牛車上,趙嫂子和顧叔說的話。


    從前,對於顧霖不會改嫁一事,鄭顥深信不疑。


    然而隨著年齡增長,看著書塾的同窗陷入情愛,鄭顥雖不懂,卻明白男女之間的情愛並非他想的那般簡單。


    加上……


    鄭顥閉了閉眼,本朝律法支持女子哥兒在夫君死後改嫁。


    對於剛才在牛車上,趙嫂子同顧叔點評其他男子是否適合成為顧叔夫君時,鄭顥不由得產生恐慌了。


    為什麽都要顧叔再嫁,難道顧叔不嫁不行嗎?


    想到曾經在書塾讀書,同窗之間聊天說到家裏的女子哥兒時,都道女子哥兒柔弱溫順,需要男子庇護疼愛,否則時間一久,失去男子愛護的女子哥兒便會如枯萎的花兒一般。


    當時,鄭顥對此不屑一顧,如今這句話卻不停地出現在他腦海裏。


    忽而,鄭顥麵色一冷,打開雙眼。


    他怎麽能將顧叔和其他哥兒相提並論?


    顧叔那般驕傲自強的人,在父親死後,沒有怨天尤人,而是鼓著一口氣,向世人證明身為哥兒即便不依靠男人也能活下去。


    自己若把顧叔當作需要男人庇護疼愛,才能存活下去的哥兒,不僅是對顧叔努力許久,所做出的一番成就的侮辱,更是對顧叔本人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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