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霖轉頭連著挑了好幾匹顏色淺淡的布料,問過鄭顥的意見,見對方滿意後,顧霖便把布料交給掌櫃的,接著和對方商定冬裝的款式。


    待商量好後,顧霖付了訂金便要離開。


    鄭顥見對方為自己定做完冬裝後,便轉身離開,問道:“顧叔,你不做冬裝嗎?”


    顧霖微微低首,對鄭顥道:“我和趙嫂子前幾日就過來做了,今天是特地帶你來做衣服的。”


    鄭顥這才反應過來,難怪剛才顧叔一進衣鋪,便隻忙著挑選他的布料,一點也不急著定做自己的冬裝。


    顧霖對鄭顥道:“我們回去吧。”


    一進門,顧霖和鄭顥看到的不是趙嫂子一如往常擺好的飯菜,而是坐在大堂裏的陳掌櫃。


    顧霖微微快走幾步,上前道:“陳叔,今日怎麽有空前來寒舍?”


    聽到顧霖的聲音後,陳掌櫃轉頭,而後起身對身前的年輕哥兒道:“福滿樓今日恰好得了新鮮羊肉,想著秋冬吃羊肉滋補,便給你們送來一些。”


    說完,陳掌櫃從衣袖裏拿出一個信封,對顧霖道:“這是福滿樓這個月的分紅。”


    聽到陳掌櫃的話後,顧霖才反應過來,如今已經到九月底,自己的分紅也該到賬了。


    實在不怪顧霖的記性不好,而是福滿樓的分紅並非按著規矩每月一給。


    福滿樓不隻縣城一家,遠在府城也有不少家,所以每次都需要方繼越送來府城的分紅後,陳掌櫃才會將縣城的分紅一起送上,這一來一回,有時候兩個月才給分紅。


    顧霖接過分紅後,沒有當場打開,他對陳掌櫃道:“如今正午,陳叔不如留下來吃午食?”


    顧霖做事向來喜歡公私分明,有工作往來的時候便稱呼陳務為陳掌櫃,私下來往時便叫對方陳叔。


    陳掌櫃顯然也很喜歡顧霖這般做法,他笑著,微微搖頭道:“酒樓裏忙得很,既然東西送到了,我便先行告辭了。”


    聽到對方的拒絕後,顧霖不好強留。


    他裝了些奶茶飲子,還有麻辣燙給陳掌櫃帶回去。


    陳掌櫃也沒有拒絕,他早便知道顧霖研製出了新吃食,但受過少東家提點,他沒有主動詢問顧霖新吃食的事。


    若不出錯的話,日後和顧霖買吃食方子的事,應該都是由少東家同對方商談。


    陳掌櫃走後,顧霖立馬打開信封拿出裏麵的銀票,一看,竟然比上次多了四百兩。


    自陳掌櫃來了後,因為家裏無人,為了避嫌一直待在灶房裏的趙嫂子走了出來。


    她看著顧霖手上的銀票,換作以往,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錢的她早便要驚叫出聲了。


    但如今,她做了一段時間的生意,手上流過不少銀錢,雖然看著顧霖手上的幾百兩銀子,心中仍舊震撼,但不會動不動就大驚小怪了。


    一旁的鄭顥看到“巨額”銀票後,臉色平靜。


    他的物質欲望一直都很低,從前求的不過是吃飽,如今他的生活已是許多人的夢寐以求,所以鄭顥已經很滿足了。


    而且,顧叔經常給他塞銀子,因此,鄭顥對於銀錢並沒有過多的渴求。


    收起銀票後,顧霖看了看陳掌櫃送來的半隻羊,隻見羊身外表凝著一層鮮血,一看便知是新鮮宰殺的。


    顧霖轉頭對鄭顥和趙嫂子道:“我們今晚吃烤羊,好不好?”


    趙嫂子沒有意見,鄭顥是顧叔說什麽便是什麽。


    見兩人同意後,顧霖的桃花眼都笑眯了,他拿出一大塊羊肉給鄭顥道:“你給許先生送些羊肉去。”


    看著身前時刻為自己著想的顧霖,鄭顥心間難以不動容,他接過羊肉應道“好。”


    鄭顥離開家去給許先生送羊肉後,顧霖把一整隻羊腿拿進灶房,然後將製作鹵味和麻辣燙的香料重新調配了一下,用來醃製羊腿。


    羊腿的醃製需要較長的時間,顧霖便將塗抹好香料的羊腿放在灶房裏,自己走了出去。


    烤羊肉得到晚上才能吃,但燜羊肉,紅燒羊肉,羊肉湯現在就可以做出來吃了。


    顧霖將大堂裏剩餘的一大筐羊肉抬進灶房,然後根據自己記憶中羊肉的各種做法,把羊肉切塊的切塊,切片的切片,該醃製的醃製,該下鍋爆炒的爆炒,該燜的燜。


    一時間,整個涼颼颼的灶房彌漫了熱氣,濃鬱的羊肉香味充滿灶房每個角落。


    顧霖熬著香濃的羊肉湯時,鄭顥便回來了。


    他給自己盛了一碗羊肉湯,然後給鄭顥盛了一碗後道:“先喝口羊肉湯暖暖身子,這天說變就變,風一刮寒涼的很。”


    鄭顥接過羊肉湯,喝了一口,顧霖不知道往羊肉湯加了什麽東西,鄭顥喝起來不覺得羊肉湯有膻味。


    相反,他還覺得羊肉湯香濃帶著些許辛辣,一口氣喝下半碗,鄭顥的後背出了一層薄汗。


    顧霖也喝了一口,覺得碗裏的羊肉湯美味極了。


    不過,他更喜歡喝羊雜湯,那是和羊肉湯不同的滋味。冬日一碗入肚,既解饞又暖胃,十足的好東西。


    但是這個時代送禮講究諸多,陳掌櫃必定覺得送羊肉時不把羊雜處理幹淨不符合禮節,所以羊身體內沒有任何肝髒。


    鄭顥將空碗放下,微微抬頭對顧霖道:“如今還不算冷,但聽許先生說,今年冬日會比去年早到,而且會常落大雪。”


    顧霖聽到鄭顥的話後,有些驚奇和疑惑。


    許秀才不是讀書人嗎,怎麽還會看天氣變化?


    顧霖直白的神情表現出他如今所想,鄭顥解釋道:“許先生略通天文,往年看的沒有一次不準。”


    顧霖麵上浮現一絲凝重道:“如果這樣的話,那我們今年冬天要快些回下河村了,要不然等大雪封山就回不去了。”


    “嗯。”鄭顥點頭同意。


    不過,如今還在秋季,說這些為時過早,兩人心裏有數後便忙著烤羊肉了。


    前頭的鋪子有趙嫂子忙活著,顧霖和鄭顥便在後麵架起烤架,然後用鐵簽串好羊腿把它放到燒烤架上烤製。


    鄭顥按照顧霖的指令翻轉羊肉,顧霖則自己倒了一碗蜂蜜,每隔一段時間便給羊腿刷上一層蜜。


    待羊肉漸漸變得金黃酥焦,隨著炭火飄出香味後,顧霖便有些忍不住了。


    他拿起備好的小刀往羊腿上劃了一刀,然後切下薄薄的一塊肉喂進嘴裏吃起來。


    頓時,他被外焦裏嫩的羊肉驚豔到了。


    自己嚐過後,顧霖又切了一片羊肉給鄭顥。因為對方要翻轉羊肉,於是顧霖直接把羊肉塞進對方嘴裏,問道:“怎麽樣好吃嗎?”


    自從記事起,鄭顥便沒有再被人喂食過了。而且隨著年歲漸長,他的領地意識極強,同齡人會跟自己的同伴分食一塊窩窩頭,或者一顆野果。但鄭顥不會,所以麵對顧霖忽如其來的喂食,鄭顥的身體下意識地後仰,當反應過來對方是顧霖後,鄭顥忍住自己的行為。


    嘴裏被喂進一塊羊肉,微熱不燙,鄭顥細細嚼著。


    確實美味。


    顧霖吃著烤羊肉,微微遺憾道:“要是有孜然就好了。”


    鄭顥吞下嘴裏的烤羊肉,轉頭問顧霖道:“何為孜然?”


    顧霖道:“就是一種香料,烤羊肉配孜然非常好吃。”


    看著神情充滿向往的顧霖,鄭顥問道:“顧叔怎麽知道?”


    顧霖怎麽知道?


    他在現代吃過?


    當然不是!


    今日還是顧霖第一次吃烤羊肉呢。


    在現代,他一個自小在福利院長大的孤兒,上大學的生活費都要靠自己做兼職賺取,哪有錢去吃烤羊肉。


    但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啊,無論是從網上的視頻,還是自己在羊莊兼職的那段日子裏,顧霖聽過不少烤羊肉和孜然是絕配的話語。


    顧霖雖沒吃過,但一直很好奇它們的滋味。


    顧霖實話實說道:“聽別人說的。”


    聽到顧霖的回答後,鄭顥沒有多問。


    他在想對方身上的謎團太多了,據他所知,顧叔未嫁給父親前一直生活在桃花村,桃花村的村民皆是務農之人,平日連縣城都不怎麽去,顧叔一個小哥兒,是從哪裏得知烤羊肉該配孜然。


    顧叔嫁到鄭家後,他們家雖不缺肉吃,但那肉不過是野雞野兔子。若真打到野豬,山羊之類的獵物,鄭父也不舍得吃,直接送去縣城賣給酒樓或富商。


    所以,顧叔到底是在哪裏聽別人說的?


    鄭顥的疑惑不得解,但從前暴戾的他尚且能克製本性,暗地蟄伏,窺伺擊殺敵人的時機。


    如今顧霖對他無害,而且還對他很好,鄭顥便可以當作沒有發現對方的不對勁,甚至,會幫助對方遮掩。


    他看了看身旁的顧霖,唇角微微挑起,隻要顧叔是顧叔便足夠了。


    顧霖不知道自己早已被鄭顥看透,他繼續烹煮剩餘的羊肉。待趙嫂子回來後,他將烤羊肉和紅燒的,爆炒的,清燉的羊肉一起端出去,一行三人配著奶茶和飲子,高高興興地吃起了全羊宴。


    .


    由秋入冬,街上的涼風已被寒風取代,從未在現實生活中見過白雪的顧霖第一次在古代看到了雪花。


    看著滿院飄零的細雪,顧霖的內心充滿了激動。


    他抬腿走出屋子,踩在輕薄柔軟的雪地上,眼裏劃過幾分驚奇。


    顧霖蹲下身子,雙手捧起一小團雪,神情充滿喜愛,然後,他開始在院子裏堆起雪人。


    但雪下的不夠多,地上的雪也隻有薄薄一層,顧霖堆雪人的過程並不順利。


    他覺得光靠手的話,自己的雪人別想堆起來了。


    於是,他拿起牆角的鐵鏟,將院子裏的白雪鏟起堆在一處,然後再蹲下身子堆雪人。


    從早上堆到下午,終於在他的努力下,一個半人高的雪人被堆了起來。


    他還特意從灶房拿了一根胡蘿卜,兩個板栗出來嵌在雪人臉上,充作對方的鼻子和眼睛。


    傍晚,趙嫂子和鄭顥從外頭回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直立於院子雪地上,半人高的雪人。


    趙嫂子笑著道:“誒呦,這誰堆的雪人,怪有趣的。”


    雪人的身子歪歪扭扭的,充作雪人臉上的鼻子眼睛的胡蘿卜和板栗也歪歪斜斜的。


    顧霖就在院子裏等著趙嫂子和鄭顥回來觀賞他的雪人,聽到趙嫂子的話後,他微微挺起胸脯。


    身前的年輕哥兒雖明麵上沒要他們的誇獎,但他的神情太好懂了,不僅是趙嫂子看懂了,就連鄭顥也看明白了。


    他看著顧霖身邊七扭八歪的雪人,微微抬頭看向顧霖道:“顧叔堆的雪人很獨特。”


    趙嫂子拍了拍手掌道:“確實,比咱們村的小丫她們堆得好。”


    聽到趙嫂子的話後,鄭顥的神情頓了頓,下河村的小丫今年才四五歲,堆的雪人不能稱之為雪人,隻能說是一團立起來的雪堆。


    但看到身前開心喜悅的顧霖,鄭顥什麽也沒說。


    到了晚上,白日還開開心心地在外頭堆雪人的顧霖,開始打起了噴嚏。


    趙嫂子神情緊張,上前道:“好了吧,讓你白天出去堆雪人不穿衣服,現在風寒了吧!”


    她趕緊跑去灶房熬薑湯:“現在醫館都關門了,我先去給你熬個薑湯喝,明日再去醫館。”


    看著顧霖鼻塞吸氣的模樣,鄭顥眉間微褶:“顧叔,實在難受的話我們去看大夫,縣城肯定還有一些開著的醫館。”


    顧霖搖搖頭,看著一臉擔憂地望向自己的鄭顥,安慰道:“沒事,等一會兒我喝個薑湯,晚上發發汗就好了。”


    鄭顥還想說什麽,趙嫂子便端著薑湯進來了。


    喝過薑湯後,顧霖因為鼻子堵塞呼吸不暢,大腦有些缺氧,很快,他便覺得有些困了。


    顧霖對鄭顥和趙嫂子道:“我沒什麽事,你們回去睡覺吧。”


    見顧霖一副困倦的姿態,鄭顥和趙嫂子走出房屋,但趙嫂子仍不放心離開。


    鄭顥轉頭對她道:“嬸子,你回去睡吧,我留在這裏守著顧叔。”


    聽到這話,趙嫂子立馬道:“這怎麽能行?你明日還要讀書呢。”


    鄭顥道:“沒事,顧叔的寢臥外間有一張軟榻,我睡在那兒便可以了。”


    趙嫂子仍覺得不妥,但鄭顥年紀雖小,但做出決定時神情平靜沉穩,不似尋常稚子。


    趙嫂子說不出反對的話語,最後她對鄭顥道:“行,你好好休息,晚上有事的話叫我。”


    鄭顥點頭,然後從自己的房屋拿了一床被子來到顧霖的寢臥。


    他將被子放在外間的軟榻上,然後自己躺了上去。


    因為知道顧霖身體不適,鄭顥晚上沒有睡的很沉,半夜的時候,他聽到裏麵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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