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桂滌非那裏得知了陳恭澍,或者說軍統上海滬一區的人隱瞞了這段時間有人被捕的情況,黃邵武內心憤怒無比。


    但是多年的工作經驗告知黃邵武現在不是追究和發泄的時候,他強忍住怒火繼續追問:


    “隻是外圍的人被捕嗎?這些外圍的人是在租界外還是租界內被捕的?”


    桂滌非現在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而且陳恭澍不在,隻能靠本部派來的黃邵武支撐局麵,所以也不敢再隱瞞。


    “我知道的就隻有幾個外圍成員被捕,他們都是在租界內出事的,就是前幾天的事情。前天我還問過區長,他說已經處理好了。其他還有沒有我就不知道了。”


    桂滌非這樣說就有心推卸責任,隻要渡過了這次難關,他肯定會主動要求交接工作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


    林樂看黃邵武沉吟不語,就在邊上提醒道:“黃先生,這絕對不是孤立的的意外。我估計是日本人跟公董局達成了某項協議,不然不可能連續到租界內抓人的。”


    “不會的,真要是這樣,巡捕房肯定會有消息傳出來的。也許隻是湊巧罷了。”


    桂滌非馬上否定了林樂的猜想。他們在法租界裏待的太過安逸了,也太過相信法國人不會跟日本讓步,所以失去了該有的警惕。


    黃邵武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雖然他有了危險來臨的意識,但是畢竟不是區長。在沒有陳恭澍的命令下,私自決定放棄區部這是越權的。萬一隻是虛驚一場的話,將來很難和陳恭澍在一起工作了。


    其他人雖然不發表意見,但都在私下用眼神交流。黃邵武看出了她們的心慌意亂,也隻好再次安慰大家:


    “都別慌,也許區長正在處理李根發被捕的事情。我們再等等看。”


    “我到外麵警戒,你們留心一下動靜。”林樂坐不住了,他覺得不管怎麽樣,先要確保這裏的人不被一鍋端了才行。


    “行,你去看看也好。換上我的衣服吧。”黃邵武脫下自己的外衣遞給林樂。


    林樂也沒有客氣,和黃邵武換了外衣,出門前還順手拿起一頂帽子戴上。


    臨近中午的街道已經熱鬧了許多,往來的汽車也不少。林樂走出了一段距離後,叫上了一輛黃包車坐了上去。


    “先生去哪裏?”車夫很熱情地問道。


    林樂用這一個月苦練的上海話吩咐著“哦,我要在附近找個商鋪,你走慢一點讓我看看位置。錢不會少了你的。”


    來了大生意,車夫更是熱情了。“好勒先生,這附近哪裏人流多我都熟悉……”


    黃包車車夫按照林樂的指揮不緊不慢地在蒲石路上前後左右的走了一圈,林樂仔細的觀察街道兩邊的情況,特別是區部附近的連樓上都沒有放過,生怕會有人居高臨下的遠距離監控。


    下了黃包車之後,林樂又步行鑽進了區部後麵的街道小巷。就這樣林樂一直巡視著區部的周邊,直到中午也沒有發現異常,這才安心回到了樓上。


    “周邊五百米範圍我都反複確認了,一切正常。”


    林樂的話讓大家忐忑的心放鬆了不少,特別是桂滌非,他是真的不想在臨離開上海前出什麽意外。桂太太幹脆和傭人阿姨去做飯了。


    午飯過後,陳恭澍和齊秘書還是沒有出現,卻等來了一個壞消息。巡捕房專線聯絡員打來電話,告知桂滌非說張作新被捕的消息,但是具體怎麽被捕他們也不清楚。


    張作新是區部電台聯絡員,滬一區的十部秘密電台是由他負責聯係的。這次大家都意識到情況不對了,但是他們現在根本不敢再派人去和電台聯係,隻能祈求他們早上接到交通員的通知已經隱藏起來。


    兩個關聯著區部的關鍵人物相繼被捕,一股大難臨頭的恐怖氣氛籠罩著大家。


    “邵武兄,陳區長連個電話都沒有,怕是情況也不妙啊。我們還需要等下去嗎?”桂滌非緊張得直冒冷汗。


    桂太太和淩豐還有陳小姐他們也看著黃邵武,希望他能拿主意。


    黃邵武本來是認為陳恭澍和齊秘書可能是因為李根發被捕,決定區部已經不安全或者忙著處理相關事宜才沒有露麵的。


    現在張作新也被捕了,就算情況再怎麽惡劣,或者再怎麽不願意讓黃邵武知道滬一區的實際情況,也應該用公用電話通知一聲區部的同事才對。


    所以黃邵武已經感覺到陳恭澍可能出事了,但巡捕房那邊又沒有消息過來,黃邵武還是抱有最後一絲希望。


    “大家現在開始收拾好文件賬本,我們等到天黑,要是陳區長還沒有消息就分散轉移隱蔽。原來的住址都不要回去了。”


    有了黃邵武的命令,區部的人開始行動起來收拾各自的東西。林樂也再次出門充當外圍的警戒。


    對於區部大本營周圍沒有提供掩護的警戒暗樁,林樂是十分的不理解的。最初他還以為是陳恭澍不讓黃邵武和他知道,但今天出事了,桂滌非才說區部一直都沒有外圍警戒人員的。但事到如今林樂也隻能自己多轉兩圈了。


    萬幸的是,外麵還是沒有異常,這也讓林樂百思不得其解。要是陳恭澍和齊秘書還有另外兩個關聯區部的人都出事了,這裏不應該這麽平靜才對。


    不是林樂不相信軍統特工的骨頭不夠硬,而是他在軍統特訓班裏見識過太多的酷刑。他自認自己也不一定能扛得了多久。


    就算陳恭澍他們全扛住了酷刑沒有招供,但是日本人既然能抓住他們,應該也是掌握了這裏的情況才對啊。不可能四個人都是隨便在大街上被發現的吧?


    要是陳恭澍和齊秘書他們沒出事,為何又會連打個電話都做不到呢?這才是林樂疑惑的地方。


    時間來到了傍晚六點,區部的人草草吃了一頓如同嚼蠟的晚飯後,終於接到了陳恭澍的電話。


    “蘇先生,我是邵武。”黃邵武怕陳恭澍那邊不方便,就稱呼他的化名:“蘇先生,昨晚李根發急病進了醫院。中午張作新也病了你知道嗎?你和齊先生都不來,我們等了你一天,大家都急死了。”


    “我知道了,你叫大家不要慌張,等我的通知。還有你讓桂滌非聽電話。”陳恭澍平靜地說道。陳恭澍也沒有解釋他們為什麽不來, 反而要求桂滌非接電話。


    黃邵武不知道陳恭澍那邊的狀況,現在情況緊急也不是爭論的時候,所以就無奈地把話筒交給了桂滌非。


    桂滌非接過話筒後看了黃邵武一眼,本來有些擔憂的心已經放鬆了許多。陳恭澍的來電讓他的態度又重新搖擺了起來,畢竟陳恭澍在上海區的威望實在太高了,他一時間兩邊都不願意得罪。


    黃邵武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計劃矛盾,幹脆就主動走開幾步讓桂滌非接聽電話。林樂的眼神看著黃邵武和桂滌非兩人的表情心裏是一肚子火,特麽的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居然還有心思搞派係鬥爭,也難怪國民黨最後會失敗。


    隻見桂滌非握著話筒也不說話,就一直嗯嗯地回應著。不過他的臉色卻一變再變,也不知道對麵的陳恭澍跟他說了些什麽。


    屋內的所有人都看著桂滌非,都在等待著區長陳恭澍的指示。桂滌非也隻是聽了不到兩分鍾就放下了話筒,看他的表情明顯是對麵已經掛斷了電話。


    “怎麽樣?區長有什麽指示沒有?”黃邵武還沒有開口,其他人就已經急不可耐地問出聲來。


    桂滌非沒有理會其他人,而是猶豫了一下才跟黃邵武開口:


    “邵武兄,陳區長說了他們目前安全,人我們不用擔心,可能是電話裏不方便就沒有詳細說他們的具體情況。還有就是讓我9點鍾到金門大戲院門口見他,說是有事情商量。還說要我小心點。”


    “嗯,區長他們安全就好,這樣大家也就不用提心吊膽了。”黃邵武雖然疑惑陳恭澍為什麽非要跟鬼滌非通話,但隻要陳恭澍沒有出事就好。起碼在這個時候滬一區暫時不能沒有陳恭澍的領導。


    “桂秘書,陳區長有沒有說我們要不要轉移?”林樂實在是看不慣他們倆磨磨唧唧的樣子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區部要不要轉移的問題,而其他的都可以慢慢解決。


    “沒有,陳區長沒有說這個問題,估計這裏暫時還是安全的。”桂滌非隨口回答了林樂的疑問,然後就在那裏自言自語但又像是跟黃邵武說:


    “奇怪,若是商量工作的話,陳區長為什麽不到區部來,反而還要我到公眾場所去?而且我都要交接工作了,照理應該叫邵武兄去才對啊?又叫我小心點,到底是什麽意思?不會出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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