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樂他們這一批人算是第一批招收的學員,但是由於一直招不夠人數,所以上麵要在其他地方再調人來。


    因此大部分學員還在鄭州轉過來的路上,現在還沒有到達。所以還要等到三月份才能正式開課。


    這樣一來,林樂這批人就成了苦力了。半天時間接受簡單的軍事隊列訓練,半天參與修繕房舍和修建一個可以容納千人以上的禮堂。當然所謂的禮堂也就是一個大草棚子。


    除了訓練和勞動之外,最讓人難以接受的就是特訓班真實麵目慢慢泄露了出來。原來這個所謂的軍事委員會特別訓練班,就是戴笠開設的一個特務訓練班。


    於是三百多人中一大部分像李建文這樣,被同學朋友以報考軍校的名義騙來報名的人開始暗流湧動。許多人都抱怨自己是要上軍校當兵殺鬼子的,而不是來學那些特務手段當特務的。在暗中還有不少人串聯要鬧退學。


    李建文當然也很憤怒自己被張誌國被騙了,他在確認了消息的那天晚上就拉著林樂衝進了張誌國的宿舍。


    由於張誌國宿舍裏還有其他人,李建文就沒有當場發飆,但是臉色還是很不好看。張誌國一看李建文黑得像木炭的臉色就知道事情曝光了,於是就一邊把李建文和林樂往外推著,一邊小聲說著:“建文,林樂別生氣,我們外麵說。”


    到了門外,李建文瞪著張誌國質問:“誌國,你是不是事先知道的,為什麽還要騙我?還把林樂給坑了,你這讓我以後怎麽做人!你還把我當兄弟嗎?”


    “建文,林樂,到外麵我給你們慢慢解釋。走,我請你們喝酒。”張誌國其實也聽到了下麵學員的各種風聲,正想找李建文和林樂把事情說清楚,然後把他們拉到自己這邊來幫著做其他人的思想工作。


    “嗬嗬,我們還能出去嗎?我聽有同學想離開都被軍事重地不得隨意離開為理由拒絕了。”李建文嘲諷著張誌國。


    “擅自離開當然不可以了,我們這是為了公事出門,這是被允許的。林樂,你去叫上孫家勇班長,今天我這個隊長跟你們三個班長交交心。”張誌國早想好了這麽說服手下三大將的的計劃,就是用林樂這個在戰場上浴血奮戰但還是節節敗退的例子,來闡述另一個戰場的重要性。


    “也好,林樂你去把家勇叫過來,我們今天一定要說清楚,也好給地下的兄弟一個答複。”由於李建文跟張誌國的兄弟關係,下麵那些被張誌國招收來的學員不敢出頭,就慫恿李建文出頭鬧事。


    “好,我去叫家勇,你們倆先別吵。不過張隊長最好能把事情說清楚,或者讓我們退出特訓班也行。”林樂一早看透這個特訓班的本質,隻是在裝糊塗。當然事情曝光了,他也要表示一下憤怒。他可不敢讓別人看到他坦然接受的表現,這樣會讓人懷疑他的動機不純。


    很快,林樂叫來了二班長孫家勇。在張誌國和門崗的一番交涉下,在得到了餘副主任辦公室的同意下,張誌國帶著林樂三人出了守衛森嚴的臨澧中學,到了對麵一家小酒館坐下。


    四個人坐下之後,張誌國點了幾個小菜,還破天荒的叫了一壺老酒。林樂三人隻看著張誌國都不說話,就等著他開口解釋。


    等酒菜上來以後,張誌國給每人麵前倒了一小杯老酒,這才開口說道:“建文,林樂還有家勇,首先我要說聲對不起。”


    “我不聽這個,你就說能不能退學吧,你要是不能做主我們就找餘副主任去,你…”李建文還沒有說完就被張誌國打斷了。


    “建文你們別急,先喝了這杯酒我再給你們一個說法。來來來,喝了這杯酒我一定給你們一個說法。”張誌國軟磨硬泡的人三人喝下杯中老酒,然後又給大夥滿上,還想接著勸酒。


    不過李建文不樂意了:“誌國,現在酒也喝了,你該給我們一個說法了。”


    “嗯,那好,我先給大家一個說法,你們要是覺得有道理那我們再接著喝。”張誌國這才放下酒杯,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說道。


    “林樂,你從上海一路打到南京,應該說被打到南京,從中央軍到川軍,再從川軍轉到粵軍,最後南京保不住突圍出來了。你說說國軍盡力了沒有?你說說地方軍盡力了沒有?你再說說我們的士兵拚命了沒有?”


    張誌國一連三問讓林樂有些蒙圈,這家夥太有做政治工作的潛質了。不過林樂也不能違心的說軍隊沒有盡力,更不能說那些戰死的士兵沒有拚命。所以林樂不得不點了點頭承認了張誌國的說法。


    “好,林樂我再問你,按照日軍和國軍的真實戰力我們是不是很難在正麵戰場上打贏日軍。”張誌國再次追問林樂。


    林樂還沒有說話李建文就拍桌而起:“打不贏也要打,不打就要亡國滅種。這個道理連共產黨都知道,我們作為政府軍絕對不能有這樣的投降思想。”


    “張隊長,正麵打不過就側麵打,還可以在後麵打,我們可以在中國每一寸土地上打擊侵略者。反正就一句話,不把鬼子打敗絕不罷休!這個是不容討論的事情。”林樂斬釘截鐵的定調,他不管張誌國怎麽辯解,但是絕對不能接受這種失敗論的投降論調。


    “沒錯,我們四萬萬同胞還沒有死絕呢,怎麽可能不打鬼子。蔣委員長說了,戰端一開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抗戰保土之責。張誌國,你再說這樣的話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三個人說著就都站了起來瞪著眼睛看向張誌國,大有張誌國再敢說一句退縮的話語就大打出手的態勢。


    “你們把我看作什麽人了?看看這是什麽?這是小鬼子迎麵打來的子彈穿透的槍眼!”麵對林樂三人嚴厲的眼神,張誌國猛地站起來扯開自己的上衣露出了左邊肩膀上的傷疤。


    昏暗的油燈下,白色膚色上暗紅色的傷疤非常熱情顯眼。李建文和孫家勇一時張大了嘴巴發不出聲音來,連林樂也沒想到這個斯文學生模樣的人居然也和鬼子正麵真刀真槍的幹過。


    “還有這些,你們都看看,這是鬼子炮彈炸出的破片造成的。我不是你們想的那種貪生怕死的人。”張誌國把上衣的扣子全部解開,露出了更多的傷痕給林樂三人看。


    在看到三人都不說話了之後張誌國才把衣服穿好,聲音也放緩下來說道:“建文,林樂,家勇,現在你們可以坐下來聽我解釋了吧!”


    “誌國,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事,我不該懷疑你的為人的…我敬你一杯。”李建文有些語無倫次的說著,然後端起酒杯一口悶下辛辣的老酒以示對老友的歉意。


    林樂和孫家勇也同樣喝幹杯中老酒才緩緩坐下。張誌國並沒有責怪三人剛才對他的看法,他也把杯中酒一口喝下才坐下來給三人倒酒。


    酒杯溢滿,張誌國才繼續開口:“林樂身上的傷疤應該比我更多吧,我其實是讚同你說的,正麵打不過就側麵去,後麵也打,在不同的地方打擊侵略者。你們知道我這傷是在哪裏得來嗎?”


    李建文和孫家勇都搖頭,林樂也不說話,三人用眼神炙熱地看著張誌國等他的下文。


    “林樂可能知道一點吧,在上海和鬼子開戰前,我們很多人加入了青浦特訓班,鬆江班。那是培養準軍事人才的。可惜我們才訓練了兩個月,很多基礎都還沒有摸透戰爭就開始了……”張誌國說到這裏眼眶就開始紅了,他再次端起酒杯獨自喝了一杯。


    衣袖擦掉嘴角酒沫時不著痕跡地擦了一下眼睛,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繼續說道:“我襲擊鬼子倉庫,襲擊鬼子的後勤,掩護正規軍撤退和轉移陣地…我們當中除了學生,工人 之外還有許多的幫會成員。我們偷襲,我們放火,我們下毒…總之為打擊鬼子我們不擇手段。其青浦班那邊我不知道,但是我們鬆江班撤退出來的人不足兩成。建文,家勇,還有林樂,你們說我們錯了嗎?你們說打鬼子不擇手段有什麽錯?”


    張誌國再也忍不住流下了淚水,但是他沒有停下來:“建文,我們的同學老陳就死在我麵前,不過我不傷心,他說他殺了一個鬼子值了。林樂,你們在前麵拚命,我們也在鬼子後麵拚命,你們不應該看低我們的,大家都是為了打鬼子,為什麽你們就不能理解敵後作戰的重要性呢?”


    李建文和孫家勇被張誌國說得麵露愧色,林樂呆呆地看了一會張誌國,突然冒了一句:“誌國,曹操就是燒了袁紹的糧草才打贏官渡之戰。你們沒有錯。”


    “林樂,我們不是曹操。我們可是正規政府軍,可不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丞相。”張誌國被林樂這個比喻弄得哭笑不得。


    “哈哈哈……”李建文和孫家勇也笑了起來,壓抑的氣氛衝淡了不少。


    “好了,我還是給大家解釋一下把你們騙來的事情。事情是這樣的,戴主任要建立一個專業的特工培訓班,但是為了保密不被鬼子的情報人員偵知,所以就沒有公開招人,但是學員從哪裏來呢?隻能靠各情報部門選調和信得過的人介紹推薦了。還有就是招收流亡學生和失業青年……”


    張誌國開始把建立軍事委員會特別訓練班的由來,和招人困難才使出了欺騙的理由慢慢地跟林樂三人解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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