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的到來,給醫務科增添了幾分生氣。


    最起碼又多了一個鬥嘴的。


    “我聽說咱們廠要建醫院,你們就沒有什麽打算?”老李問道。


    “你個新來的,消息還挺靈通,可建不建醫院和你有個毛關係?”


    錢不滿抓了一把青棗放到老李麵前的桌子上:“下次來嘮嗑的時候帶著搪瓷缸。”


    “聽說還要建學校呢。”老李繼續說道。


    “那是不是和這醫務科一樣,都是免費的?”錢不滿對學校似乎很感興趣。


    “免費,職工子弟全免費。”老李丟了一顆青棗在嘴裏。


    “那我家裏的五個孩子豈不是都可以來廠裏上學?”錢不滿盯著老李。


    好像他就是學校的校長一樣。


    “老李,你一新來的,不好好表現,來這裏瞎扯什麽蛋,怪不得混來混去,混成了個工人。”


    林一凡提醒道。


    “我明天才開始上班,今天就是來熟悉一下環境,算不上瞎扯蛋。”老李笑道。


    ……


    祥義綢緞莊。


    兩個小夥計坐在櫃台上,一人手裏端著個搪瓷缸。


    “堂哥,這老東西早就該跑路才對,你看我們現在多舒服,喝著水聊著天,工資一分不少,這種日子給個神仙咱都不換。”


    一個尖嘴猴腮地小夥計樂道。


    “別胡說,萬一讓聽見可怎麽辦?咱們喝了水還得裝作很賣力幹活的樣子,東家可不是省油的燈。”


    另外一個胖乎乎的夥計一臉認真地說道。


    “堂哥,東家現在哪裏還顧得上咱們,他現在恐怕是顧首不顧尾了,那老家夥可卷走了不少錢。”


    尖嘴猴腮的夥計幸災樂禍地說道。


    胖乎乎的夥計緊鎖眉頭想了想,低聲道:“如果咱們抱走兩卷綢緞,你說東家能發現嗎?”


    說來也怪。


    掌櫃的卷錢跑了,好像全世界的人一下子都知道了一樣。


    今天一上午,居然沒有一個客人。


    太邪乎了。


    “發現個屁!隻要咱們不把店鋪搬走就行,這賬目全是掌櫃的一個管理著,現在人跑路了,這祥義就是一盆漿糊。”


    尖嘴猴腮的小夥計想了想問道:“你知道店鋪裏有多少綢緞嗎?”


    胖乎乎的小夥計搖搖頭。


    “趁現在沒人,咱倆一人抱兩卷,到後院藏起來,晚上的時候弄出去。”


    尖嘴猴腮的小夥計動了心思。


    “會不會被東家發現?”


    “發現個屁,真要是發現少了綢緞,咱們就說是掌櫃的卷走了。”


    胖乎乎的小夥計想了想,好像是這麽個理。


    兩個人放下搪瓷缸,一人挑了兩卷上好的綢緞。


    “你們幹什麽?”


    侯春剛氣呼呼地掀簾子進了店裏,正好看見兩個小夥計鬼鬼祟祟地抱著綢緞。


    “侯爺,我們沒打算偷綢緞。”


    胖乎乎的小夥計嚇的把兩卷綢緞扔在地上,都快哭了。


    長這麽大,第一次幹這種事情,還讓東家抓了個現形,差點尿了褲子。


    “東家,這幾卷綢緞放的位置不對,我們想調整一下。”


    尖嘴猴腮的小夥計顯然要熟練許多,應對自如。


    侯春剛的心思全在雪茹綢緞莊和林一凡身上,哪裏聽的進去他們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情。


    “順子!”


    “在,在,在呢。”


    順子剛到店門口就聽見侯春剛喊他。


    “那老東西卷走了多少貨款?”侯春剛厲聲問道。


    “大,大,大概,一,一,一千……”


    “一千多少?”


    侯春剛急的手心都是癢的。


    “不,不,不,不知道。”


    順子比侯春剛還著急,奈何口吃又不是故意的,越著急結巴的越厲害。


    “順子,你現在就是祥義綢緞莊的掌櫃,先把貨盤清楚。”


    侯春剛看著冷冷清清的店鋪,再想想陳雪茹人頭攢動的綢緞莊,莫名的怒火騰地就燃了起來。


    都是賣綢緞布料的,自己的還是百年老字號,怎麽就比不過人家的生意?


    在雪茹綢緞莊鬧事的時候,他清晰看見那些客人都不舍得走。


    好像這四九城隻有她雪茹綢緞莊一家賣綢緞的一樣。


    順子聽說讓自己當祥義綢緞莊的掌櫃,頓時感覺人生的高光時刻要到來了。


    這麽多年來,在侯春剛跟前做牛做馬,低三下四。


    還不是為了今天。


    現在還隻是祥義綢緞莊的掌櫃,以後就可能成為侯家木材店鋪的掌櫃。


    “我,我,我,我會好,好,好幹……”


    “別再搞成雜貨鋪!”


    侯春剛不等順子表完態,便丟下了句話離開了。


    他實在不願在祥義綢緞莊再多待一秒鍾。


    “刀疤,你找幾個機靈點的,明天下午等我的通知,咱們要幹一票大的。”


    侯春剛解開上衣的扣子,大步向前走去。


    衣角在身體兩側迎風擺動。


    此刻,他又找到幾年前帶著弟兄們打砸搶的感覺了。


    那時多風光。


    靠拳頭辦事。


    誰的拳頭硬,誰說話就好使。


    別看那時候自己年齡小,為侯家木材生意越做越做出了很大的貢獻。


    現在大哥二哥三哥,一個個都擺出兄長的樣子。


    那時候看見自己都不敢大聲說話。


    “大哥,明的還是暗的?”


    這話聽著太他媽順耳了。


    想當年,自己就是這樣跟著大哥一家一家的砸店。


    從街東頭砸到街西頭。


    風頭無兩。


    “你傻呀!現在是什麽時候?當然是暗的。”


    侯春剛一巴掌打在刀疤的腦袋上。


    就是這個味。


    以前自己說錯了話,大哥就是這樣教自己怎麽做人的。


    “明白!大哥,您就瞧好吧,到時候是要胳膊要腿,就是您一句話的事兒。”


    刀疤擼起袖子要大幹一場的架勢。


    侯春剛突然停住腳步,轉身怒視刀疤。


    刀疤雙手抱著腦袋:“大哥,我又說錯話了?”


    侯春剛盯著刀疤,目光逐漸溫和下來。


    “你沒有說錯,到時候再看吧。”


    侯春剛看向遠方的巡邏的公家人,重新係好扣子。


    他其實隻是想出口惡氣。


    鬥不過那姓林的,隻能說自己修行不夠。


    真要像幾年前那樣幹,估計今年的春節就吃不上家裏的餃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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