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找到林一凡的時候,他正在早餐鋪裏喝粥呢。


    “怎麽去了那麽長時間,粥都快涼了。”


    沒心沒肺的林一凡催促道。


    “一凡,你到底在搞什麽,還有心情吃飯?雪茹都要被逼得回老家了!”


    秦淮茹撅著小嘴,很是生氣。


    林一凡不是這個樣子的。


    在她的心目中,這個男人無所不能,厲害得不能再厲害了。


    此刻,他突然想起了“縮頭烏龜”四個字。


    雪茹好像罵得挺有道理。


    “現在都十點多了,要不是我在這裏坐著,人家都打烊了,你就得餓肚子。”


    林一凡很分得清輕重地解釋道。


    “你真不管雪茹了?”


    秦淮茹哪有心情吃飯。


    “你先說說打聽到的消息。”


    林一凡繼續呼嚕呼嚕地喝著粥,好像很香的樣子。


    秦淮茹便一五一十地把陳雪茹的話複述了一遍。


    其中,三次重點提到了“縮頭烏龜”四個字。


    好像那四個字是形容別人似的,林一凡壓根就沒當回事。


    “說完了?”


    “說完了。”


    “媳婦真厲害,該打聽的消息一項不落。走,回家。”


    林一凡起身付錢去了。


    秦淮茹盯著那個本來很高大的身影,此刻和店夥計站一塊,也就那樣。


    “一凡,你真的眼睜睜看著雪茹一無所有地回老家無錫?”


    秦淮茹不死心地追問。


    林一凡應該不是這麽無情無義的人。


    “淮茹,這個已經不重要了,發財的機會來了,走,借錢去,我已經看見侯家在向我招手。”


    林一凡已經騎上了自行車。


    秦淮茹探手摸了摸林一凡的額頭。


    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不燒呀!


    “媳婦,你在這裏等著,我這就借錢去。”


    不等秦淮茹回話,林一凡右腳用力,自行車絕塵而去。


    秦淮茹盯著林一凡遠去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


    陳雪茹雖然性子要強,其實心地很善良的。


    她喜歡錢,是因為她知道了錢不滿的秘密。


    她喜歡錢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那些無家可歸的孤兒。


    像她這麽漂亮又善良的姑娘,本應該有個好點的歸宿。


    現在看來,好人不一定有好報。


    越想越生氣的秦淮茹不由自主地再次向祥義綢緞莊走去。


    即便陳家要回無錫,陳雪茹能不能留下來。


    她們姐妹兩個和錢不滿一起去做那件事情。


    祥義綢緞莊前隻有陳雪茹孤零零的俏麗身影。


    店鋪裏的綢緞應該被搶購一空了。


    兩位老人和兩個夥計模樣的人走出店鋪。


    “小茹,這是我們全部的家當了。”


    一位老人拿著裝清倉貨款的木盒子放到陳雪茹的手裏。


    陳雪茹用手背狠狠擦了下眼眶,快速打開盒子。


    “柱子、六子,這算作你們的工錢,是陳家對不起你們。”


    陳雪茹把幾張大額現鈔分給兩個夥計。


    “小姐,我們不要,還是拿著這些錢給兩位少爺還債吧,這些年,老爺和小姐對我們這麽好,我們很知足了。”


    柱子推托著不肯收錢。


    “就是,小姐雖然平時說話厲害了點,但心腸好,經常給我們發獎金,現在小姐遇到了難處,正是用錢的時候,這些錢我們不能要。”


    六子都紅了眼睛。


    “六子,都多大人了,還是動不動就抹眼淚,能不能男人點。”


    陳雪茹一邊擦眼淚一邊斥責小六子。


    “小姐,不如,讓我們哥倆陪著你們回無錫吧,沒了小姐的嘮叨,我們,我們都會沒著沒落的。”


    柱子再一次提出一起跟著陳雪茹回無錫的想法。


    “出息?跟我回無錫幹什麽,喝西北風啊?”


    陳雪茹瞪了柱子一眼,柱子不敢吱聲了。


    “那不如就留下來,到廠裏上班去,一凡說了,醫務科還缺人手,就他的工資養活得起咱們。”


    秦淮茹紅著眼睛說道。


    她真見不得這種場麵。


    陳雪茹在醫務科的時候,多活潑!


    她願意讓林一凡把她們都養著,反正他有的是掙錢的路子。


    陳雪茹仍是習慣性地向秦淮茹身後瞅了瞅,然後暗暗罵自己不爭氣。


    為什麽總是盼望他能出現在自己麵前?


    “淮茹,你來的正好,幫我把這些錢交給小老頭吧,我也隻能做這麽多了。”


    陳雪茹說著話,又從盒子裏拿出幾張大額現鈔,也就百十塊錢的樣子。


    “小老頭那邊有我呢,你們回老家用得上這些錢。”


    秦淮茹把錢又放進了盒子裏。


    “就那個縮頭烏龜,他舍得讓你把錢給那些孩子?”


    陳雪茹說完就後悔了,自己真不爭氣,為什麽又要提那個人。


    “雪茹,你誤會了,一凡不是那樣的人。”


    秦淮茹緊張地解釋著,說出的話,好像顯得蒼白無力。


    “喲,陳叔,這是準備把祥義綢緞莊給盤出去呀。”


    就在陳雪茹和秦淮茹推來推去的時候,從大街南邊來了一夥人。


    說話的是個年輕人,二十出頭的樣子。


    說話間,便來到陳雪茹麵前。


    “雪茹,何必呢?”


    一臉猥瑣的樣子。


    “我哥欠了你們多少錢?”


    陳雪茹冷冷地說道。


    “雪茹,說什麽呢?那是我大舅哥,花我的錢那不是天經地義嗎?欠字從何說起?”


    年輕人說著話,伸手就要撫摸陳雪茹的辮子。


    陳雪茹閃身躲過,陰沉著臉卻沒有說話。


    任誰也看得出來,她是不敢得罪對方。


    秦淮茹不知哪裏來的膽子,挪步擋在陳雪茹麵前:“你誰啊,動手動腳的?”


    “喲喝!女俠呀這是?”


    年輕人一臉欠揍地看看跟在左右的狗腿子:“現在女俠連夫妻之間的事情都要管嗎?”


    “侯哥,這哪是什麽女俠,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嫂子的丫頭,換在以前,那就是通房丫頭,要給侯哥暖被窩的!”


    “哈哈哈……”


    幾個敞胸露懷、擼袖子卷褲管的家夥笑道。


    “姓侯的,現在是我們兩家的事情,與其他人無關,這是我們所有的家當,算是給我哥還債了。”


    陳雪茹一忍再忍地說道。


    隻要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地回到無錫,她什麽都忍了。


    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


    “媳婦,你這是打我侯春剛的臉啊,我們侯家稀罕這仨核桃倆棗嗎?哥稀罕的是你。


    侯春剛說著話,又開始動手動腳。


    “春剛,嬸求您放過我們吧?實在不行,我們就把這綢緞莊盤給您,這祥義畢竟也是百年老字號,主顧們認這個牌子。我們不要錢的,隻要讓我那兩個不爭氣的兒子一起回老家就成。”


    陳雪茹的母親走過來說道。


    “不行,祥義的牌子是陳家的,我們不用誰也別想用這處牌子,我一會兒就把它砸了。”


    陳雪茹不容商量地說道。


    一句話說得陳老爹老淚縱橫。


    陳家兩個男丁,但凡有一個像雪茹這麽有骨氣,陳家也不至於走到這種地步。


    “看見了嗎?這就是我媳婦,女中豪傑!你們能說出這麽有骨氣的話嗎?”


    侯春剛看著左右的狗腿子問道。


    幾個人紛紛搖頭。


    “雪茹,哥就稀罕你這烈脾氣,像是一頭難以馴服的小野馬駒,有味道。隻要你從了哥,我侯春剛又不是個畜牲,我能做對不起陳家的事情?這個祥義綢緞莊,我保證給你經營的風生水起。”


    侯春剛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他不僅要陳雪茹的人,還要陳家的祥義綢緞莊。


    “再說了,什麽狗屁百年老字號,你們瞅瞅,誰家的百年老字號長這熊樣?”


    侯春剛抬手指指空空蕩蕩的綢緞莊,侮辱道。


    祥義綢緞莊是老陳家幾代人苦心經營出來的,他的一番話直接辱沒了陳家的先人。


    陳老爹哪裏承受得住:“陳家子孫愧對列祖列宗啊!”


    一口老血噴在了地上。


    身體搖搖晃晃站立不穩,兩個小夥計急忙上前攙扶。


    陳雪茹嘴角抖動,把火山噴發般的怒氣壓製在胸間。


    她不能倒,陳家就靠她了。


    她要帶著全家老小安安全全地回到無錫。


    以後再也不會提起這傷心的地方。


    “誰在這裏大放厥詞?你可以瞧不上這百年老字號,但不能汙辱祥義兩個字。”


    沒有人注意到一個騎著自行車的年輕人,雙腳叉開停在祥義綢緞莊匾額的正下方。


    他抬起頭瞅了瞅匾額。


    大概是因為站在正下方瞧不清楚字樣,騎著自行車又兜了一圈,停在陳雪茹的身邊。


    再次抬頭看去,淡淡道:“丫頭,這個綢緞莊,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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