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凡夫。


    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裏教君骨髓枯。


    ——警世


    過去僅僅五六天的時間,光緒就明顯感覺到腰膝酸軟,氣力不支了。


    這日卯時,他忽地從沉睡中驚醒,方才夢中那真實的壓迫感讓他不由自主地冷汗直冒。


    在夢裏,他清楚的看見雙眼暴突,臉色紫青的慈禧,穿著一身灰色素袍,板著個臉,呆坐在一頂灰色小轎裏,小轎方方正正,沒有任何裝束。


    前後抬轎的是兩名穿著茶褐色三八式軍服的日本士兵,他們眼神空洞,身材扁平,遠遠看去,如同兩張紙片人一樣。


    轎子抬起後,兩個士兵的腳步出奇一致,他們抬起腳掌,輕輕一躍,轎子便走出了幾丈開外。


    幾個眨眼間,轎子便已停在自己眼前,慈禧忽地撐起身子,用兩隻凸起的眼珠死死瞪著自己。


    隨後,她緩緩抬起右手,用已經和指套融為一體,表麵隻有一層皺皮覆蓋著的食指,直直指向自己,張開黑洞洞的大口,怨氣十足地怒喝:


    “殺了他!殺了他!!”


    頃刻之間,從四麵八方搖搖晃晃地走出身著各式軍服的洋人,他們的身體殘缺不全,行動遲緩,走起路來一搖一擺,活脫脫是一個喪屍狂潮。


    “殺了他!殺了他!”


    耳旁的喊殺聲越來越響,屍群如潮水般,轉眼間便把自己完全吞沒。


    “啊呀!!”


    光緒一聲慘叫,驚醒坐起。


    兩旁的姐妹花用龍鳳被遮住裸露的肌膚,滿臉驚恐地盯著他。


    “皇上莫不是縱欲過度,陽火下行,遇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


    看到光緒起身後,床上留下的一大灘汗漬,兩姐妹小聲地嘟囔著。


    光緒沒有理會她們,仍然感覺心有餘悸,他端起圓桌上的黃酒猛灌幾口後,便叫太監挑亮雲龍紋蠟?。


    隨後,他徑直走到鏡前,對著鏡像左右擺了擺頭,又仔細瞧了瞧鏡中那張清秀的倒三角臉,見此刻的自己,胡子拉碴,無精打采,整個人形容枯槁,完全沒了以往的神采。


    “哎呀!我竟然被酒色傷的如此之深,將國之大計完全拋諸腦後了!


    這怎麽能行!我真是愧對天地良心啊!從今日起,我必須要戒杯戒貪!”


    說完,他將手中的酒杯往地上狠狠一砸,羊毛地毯上瞬間綻開了朵朵酒花...


    翌日卯時,養心殿內,人頭攢動,聲音嘈雜,京城百官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咱們這個小皇上呀,未經世事,不知節欲為何物,我怕他呀,是要步同治先帝的後塵嘍。”


    “哈哈,可不是咋的,這三女個個是人間尤物,鏖戰之術非比常人,就算是呂奉先來了,也架不住幾日呀。”


    “這件事兒本來就該由皇後出麵勸誡的,可我聽說皇後因為自身相貌,有些怯生,常常躲在深宮,不願出門,連後宮典禮都讓珍嬪替代,長此以往,可怎麽得了!”


    “噓!別說話,皇上來了!”


    正當兩名侍郎背靠牆,躲在無人的角落裏議的眉飛色舞時,光緒在一眾太監的簇擁下,邁入殿內。


    光緒盡量將兩腿的肌肉繃緊,走起路來有點像洋人軍隊在踢正步。


    這是他攬政後的第一次專事早朝會議,現場的氣氛有些微妙。


    君臣之禮畢,雙方大眼瞪小眼,互相察言觀色起來。


    片刻後,光緒率先開口打破尷尬:


    “諸位愛卿有所不知,朕這幾日閉關養心,想了很多,所以今個兒召大家前來,主要還是想跟各位談談,如今朝廷的難處,下一步,就可以針對性地得出朝政的主攻方向了。”


    堂上有幾人憋得滿臉通紅,如果不是死命掐著大腿肉,怕是要在公堂上笑出聲來。


    而恭親王倒是沒有那麽多閑情逸致去打聽皇上的房中秘事,他率先站出,鞠躬行禮後,清清嗓,字正腔圓地正色道:


    “皇上,奴才以為,眼下最要緊的,是解決國庫虧空甚重的問題,目前情況之危急,令奴才審查後,徹夜難眠。”


    說話間,恭親王抬頭看了看光緒的神情,見他正襟危坐,一臉肅然,有在認真聽講,這才接續說道:


    “盡管去年戶部的賬簿上記載著朝廷歲入高達了八千餘萬兩。?


    但,除去各項浩繁的宮廷開支和官員俸祿,還有近來北洋海軍的籌備費用,奴才一清點,庫銀存餘不過百萬餘兩。


    且,這還隻是戶部記支的應收帳額,還有很多省份本身就財政赤字,藩庫還比不上當地老百姓手中的錢袋子。


    哪裏還有銀錢支付給戶部,所以,這也是為何朝廷一直在對外舉債,但銀庫中的白銀也難以積累的根本原因。”


    “朝廷沒錢,加大稅收不就完事兒了嗎?”


    不知是誰在公堂上小聲嘟噥了一句,讓原本鴉雀無聲的朝堂,瞬間炸開了鍋。


    “還收啊?現在田賦、鹽課、厘金、農業、商業,甚至連鴉片都開始收稅了,再收,這老百姓可又要造反啦!”


    “造反?!誰敢造反,我兵部的大印可不是刻著玩兒的!”


    “去去去,這沒你的事兒,我說這收銀子可是你們戶部的事兒吧,你們戶部沒管好自個兒分內的事,不可能還讓我們這些個堂官,去給你們收拾爛攤子吧?!”


    翁同龢聽到朝中非議,內心苦楚,幹咳了兩聲後,決定還是得站出來辯解辯解。


    “皇上!老臣有話要說!就算是得罪恭親王,我也得一抒心中所想!”


    話音落下,堂上又恢複了寂靜一片。


    “翁師傅,但講無妨。”


    見光緒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翁同龢自覺氣焰頓時矮了幾節。


    “皇上,自老臣接管戶部以來,便自認為無法勝任這持籌握算的工作,曾多次請折開缺。


    奈何這朝中人才凋敝,竟無人能接此重任,無奈之下,老臣又隻得削足適履,繼續在戶部任上幹下去。


    老臣自認已是極盡節儉,將戶部的每一串銀錢都視如珍寶,這才摳出了一些碎銀子,將朝廷的各項開銷,和在場各位同僚的奉銀按時支付了出去。


    如果有哪位同僚仍覺不滿,自持聰穎過人,老臣願立即退位讓賢,給你們一片施展拳腳的廣闊天地。”


    翁同龢言語間幾盡嘲諷,並且講話時還不斷回過頭來環視群臣。


    可他目光所及之處,群臣們紛紛垂下腦袋,誰也不敢開口頂撞,更不敢自告奮勇,接下這塊燙手又燙嘴的大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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