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拐角的林子邊上,成金友麵色神秘地拽著楊瘋子匆匆走去,身影很快便隱沒在茂密的枝葉間。


    不多時,他倆慢悠悠地晃了出來,成金友清了清嗓子,走到張衛東跟前說道:


    “咳咳,那啥,年前吧,讓你弟去紅旗林場找我一趟。”


    一旁的楊瘋子嘴角微微一撇,眼神隨意地飄向別處,似乎在刻意掩飾著什麽。


    張衛東心裏跟明鏡似的,不用猜也知道,剛才在林子邊成金友肯定許給了楊瘋子不少好處。


    不過不管怎樣,看這情形這事兒應該是有譜了。


    他神色平靜地回應道:“行了,記住你們說過的話,這事兒就這麽著了。”


    成金友滿臉堆笑,拉著媳婦忙不迭地向張衛東幾人道謝。


    隨後迅速地把一個紅布小包塞到張衛東手裏,接著便匆匆離去。


    張衛東用手輕輕一捏那小包,心裏就有數了,二百塊,隻多不少。


    他暗自思忖,這副場長做事倒也還算地道,可這錢自己絕不能收。


    要是沒開口托他給弟弟張衛國辦入伍的事兒,拿這錢倒也心安理得。


    如今既然有求於人,這錢就萬萬拿不得。


    他打算等下次帶著張衛國去紅旗林場的時候,一並把錢交還給成金友。


    畢竟人家是副廠長,在老百姓眼裏那可是個大官。


    自己就算攀不上這高枝,也千萬別結下梁子。


    主角兒走後,楊瘋子和彭昊也覺得此處已無甚可留,簡單打了個招呼便相繼離開。


    地印子房跟前,此刻隻剩下了郝家兄妹和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大鼻涕。


    郝二楞撓了撓頭,率先打破沉默:“東子,這還一個呢,跪了半天了。要不算了吧。”


    彪子一聽這話,頓時火冒三丈,眼睛瞪得滾圓,大聲罵道:“這小子最他媽蔫壞了,一個勁兒地攛掇成鵬。


    明知道那癟犢子是個二杆子,這崽子看熱鬧不嫌事大,故意朝東子身上招呼。


    操他媽的,沒他瞎起哄,能有這麽多破事麽?”


    說著,他氣憤地抬起胳膊就要往前衝,郝二楞趕忙伸手死死按住。


    郝俊英也是滿臉怒容,腮幫子氣得鼓鼓的,指著大鼻涕罵道:


    “就是,你說你也是個跑山打獵的,自己也養狗啊,卻一直鼓動人家套狗順東西。


    你爹媽就這麽教你做人的?跑山的規矩都忘到腦後了?”


    張衛東微微眯起眼睛,冷冷地看著大鼻涕,沉聲道:


    “哼!大鼻涕是吧?你那點心思我都明白,你跟成鵬不對付,拿我當槍使呢?是不?”


    他頓了頓,眼神中透著一絲不屑,“你以為就你聰明?


    你瞅瞅人家成鵬,有個好爹,你呢?跪這一次暫且放過你,下回呢?


    去去去,今天看在大夥的份上這事兒就這麽算了。


    你給我記著,老祖宗留的規矩不能忘,狗是獵人的命,你要我命,我也能要你命!”


    說完,他不耐煩地像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


    彪子一把揪住大鼻涕的脖領子,將他整個人提溜起來,惡狠狠地吼道:


    “滾滾滾,你記住了,是爺們就別玩那下三濫的手段,他張衛東跟你不一樣,他有兄弟。


    你要是敢傷他一根汗毛,我就是拚了這條命也整死你!”


    說罷,他猛地一鬆手,大鼻涕由於跪的時間太長,雙腿早已麻木,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他慌亂地連爬帶滾了兩米遠,然後強撐著顫抖的身子,哆哆嗦嗦地衝著張衛東幾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接著便狼狽不堪地跑了。


    張衛東轉身,真誠地對郝家兄妹說道:“二哥,英子,今天謝謝你們了。”


    郝二楞咧開嘴,滿不在乎地笑道:“多大點事兒,誰讓咱趕上了呢。


    你記住,我們老郝家就是你的後盾,有事招呼,不過就一點,借錢沒有啊!”


    說著,哈哈大笑拍了拍張衛東的肩膀。


    幾人正說著,馮剛係著圍裙,扛著老洋炮,帶著大順匆匆趕來。


    他臉色陰沉得可怕,大步走到張衛東幾人跟前,冷冷地問道:“人呢?”


    張衛東故作輕鬆地嘿嘿一笑:“誰啊?”


    馮剛頓時火了,眼睛裏仿佛要噴出火來,大聲罵道:


    “別跟老子裝傻充愣,他媽了個巴子的,欺負到咱頭上來了。


    要不是剛才老彭路過跟我提了一嘴,老子都不知道。


    你們兩個小癟犢子翅膀硬了啊,自己能平事兒了?”


    一旁的大順也跟著嗷嗷叫了兩聲,像是在給主人助威。


    張衛東趕忙解釋:“叔,都解決了,我倆啥時候吃過虧啊,不信你問二哥。


    哦對了,這是下溝屯郝家兄妹,你們見過。”


    馮剛聽到這話,起伏的胸口這才漸漸平複下去,扭頭衝郝家兄妹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郝二楞走上前,聲音略帶顫抖地說道:“馮叔,上次多謝您救了我。”


    郝俊英也急忙跟著說:“叔謝謝您救了我哥。”


    說著,兄妹倆就要下跪,馮剛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郝二楞,彪子也迅速拉起郝俊英。


    馮剛擺了擺手,說道:“客氣啥,我和你爹也打過照麵,跑山的都是一家人。”


    郝二楞哆哆嗦嗦地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包,遞向馮剛:


    “馮叔,您別見怪,是我們失了禮數,上次我娘他們把我從您那接走以後,等我醒了我娘都告訴我了。


    我們家尋思著等我好利索了親自上門拜訪,最近幾天我才活動自如,今天來石門。


    除了看東子和彪子,就是要去感謝您的,這錢不多,您一定收著。”


    馮剛皺起眉頭,堅決地把伸過來的手推回去,說道:


    “你這麽外道兒幹啥呀?我能要你一個小輩兒的錢?


    碰上了就是緣分,咱這行隻有自己人互相照應。


    如果見死不救,下回山裏有個啥事兒,不也得靠別人麽,做人得憑良心。”


    兩人就這麽僵持著,你來我往地推搡著,大順在一旁急得圍著幾人不停地打轉。


    最後還是張衛東上前,用力拉開二人,笑著說:


    “二哥,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馮叔是我們的長輩,你給錢人家指定不能要。


    下回等你好利索了,整點好酒來。”


    馮剛輕輕在張衛東腦袋上拍了一下,佯怒道:“你這癟犢子說啥呢?我就那麽饞?”


    張衛東笑著勸道:“叔,這都是實在親戚,您也得讓人家心裏過得去不是?”


    馮剛無奈地歎了口氣,臉上又露出笑容:“哎,多大點事兒,那就聽東子的,以後這事兒不許再提了啊。”


    郝二楞看了看妹妹郝俊英,說道:“嗯呐!那我們就先回了。”


    馮剛連忙阻攔,熱情地說:“著啥急,沒看我這正忙活做飯呢,都別走。


    空肚子回去讓人家笑話咱,走走走上我那對付一口。”


    說著,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圍裙,隨手丟給了張衛東。


    張衛東興奮地應道:“得嘞!今天高興,等我下啊,我把熊羆的熊掌拿上。


    上回煮熟了掛房梁上風幹,我也不會做,馮叔你辛苦,燉了給我二哥補補身子。”


    馮剛笑著打趣:“就你小子心眼多!利巴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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