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記憶如洶湧的浪潮,猛地拍打著張衛東的腦海,讓他瞬間陷入了過往的漩渦之中。


    上一輩子,就在他滿懷欣喜倒插門到柴家的這一年。臨近臘月,寒風凜冽,大地一片肅殺。


    妮子,那個善良純真的姑娘,在回屯的路上,不幸遭遇了歹人,被糟蹋了清白。


    這個年代最是看重名聲,在絕望中,她跳了冰窟窿。


    而馮剛,也在不久後離開了屯子,就像一片隨風飄逝的落葉,從此再無音訊。


    過年時候,老柴家以張衛東是倒插門為由,一直拖到了大年初二才準許他回石門屯的 “娘家” 一趟。


    可那時的他,心中充滿了羞恥與無奈。怕丟人隻敢在晚上偷偷回到爹娘那裏,匆匆忙忙吃了頓飯,他便又像一個逃兵般趕回柴家。


    直到有一次,他在林場碰見了彪子。彪子無意間提了一嘴老馮家,那時的張衛東,心中一陣悸動。


    才知道了妮子和馮剛的悲慘遭遇,心中充滿了同情。


    然而,因為當時因為跟馮剛父女沒有太多交集,自己又是一屁股屎,除了同情唏噓以外,隻能感歎造化弄人。


    “咋了,東子?上頭了?你這酒量也忒不行了吧!” 彪子在一旁瞧見發愣的張衛東,連忙拿胳膊用力懟了他一下。


    張衛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懟驚得瞬間回過神來,眼神中卻依舊殘留著絲絲恍惚。


    彪子皺著眉頭,滿臉疑惑地看著張衛東,“嘿,東子,你這是咋回事兒啊?跟魔怔了似的。”


    張衛東嘴角微微上揚,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啊?就是突然想起點事兒。來來,馮叔,妮子,我敬你們!”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著,竭力壓抑著內心深處的波瀾。


    張衛東瞪圓了那雙已然有些紅腫的眼睛,目光依次緩緩掃過馮家父女。


    隨後,他高高舉起酒杯,那微微顫抖的手分明泄露了他此刻極不平靜的內心。


    與馮家父女輕輕碰杯後,他一仰頭,將一大碗酒猛地灌了下去。


    烈酒入喉,那辛辣的感覺瞬間如火焰般在口中蔓延開來,此時此刻,眼淚竟不知不覺地滑落下來。


    “哎呀媽呀!這酒可真衝鼻子,辣得我眼淚都出來了。”


    張衛東慌忙抬起袖子擦了擦臉,試圖強行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你這小子,酒哪能這麽個喝法?那不白瞎了這好東西嘛!”


    馮剛笑眯眯地說道,眼神中卻有著一絲疑惑,他以為是張衛東借著酒勁兒想起了退婚的事。


    妮子則趕緊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張衛東的碗裏。


    “東子哥,快吃點飯壓壓。” 妮子的聲音清脆悅耳,充滿了關心。


    “嗯呐,我就是高興!” 張衛東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愉快。


    烈酒穿腸,那股子辣勁兒如同一道閃電直衝天靈蓋。


    張衛東的心中思緒如潮水般翻湧不息,以馮剛的這身本事,上一世肯定是手刃了糟蹋妮子的壞人,然後滿心悲憤地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孤獨終老。


    這一世,自己就算啥也不幹,也一定要保護好妮子,絕不能讓這善良的丫頭再遭遇任何厄運。


    他在心中暗暗發誓,眼神中透露出無比堅定的光芒。


    轉眼三天過去,張衛東和彪子又打了不少灰狗子。


    可是因為天氣轉涼,灰狗子外出活動的時間越來越少,哥倆隻能在上午十點多的時候碰碰運氣。


    收獲一天天減少,張衛東把攢的尿柱全放在了套子裏,奇怪的是再也沒有麅子上當,這幫野牲口好像學精了一樣,路過陷阱全都繞著走。


    “嘿!我出趟門,這一天天的,可把我累得夠嗆,腿都快給溜細了。”


    彪子一邊嚷嚷著,一邊大步流星地走到正在地印子房門口整理煙熏架子的張衛東跟前。


    張衛東停下手中的活兒,抬起頭,滿臉好奇地看著彪子,問道:“上哪去啊?”


    彪子急忙伸手拿過一個口袋,眼睛還不停地在周圍掃視著,似乎在找什麽東西,嘴裏嘟囔著:


    “瞎溜達。灰狗子我帶走一半啊。”


    “拿唄,給俊英多拿點。” 張衛東大方地一揮手,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


    “用不了那麽多。” 彪子剛說完這半句,突然像是被雷擊中了一樣。


    猛地反應過來,慌張地轉過身子,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愕地問道:“你咋知道我去下溝屯?”


    張衛東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雙手抱在胸前,微微揚起下巴,調侃道:


    “你小子,咱倆多少年了,你脫褲子我就知道你放什麽屁!帶上彈弓和紮槍,你就掐著河道走,萬一打個野鴨子呢!”


    “得嘞!” 彪子臉上瞬間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興奮地一蹦三尺高,說完便屁顛屁顛地跑了出去。


    張衛東看著他的背影,微微一笑,眼中滿是欣慰,心中感慨道:哎!有人掛念著真好!


    彪子這人呐,外表看著極為粗狂,可實際上卻是個心細如發的主兒。


    此刻,他一邊邁著大步沿著道路前行,一邊在心裏盤算著時間。


    他深知,自己選擇這個時候前往下溝屯,恰好能夠完美地錯過飯點。


    在那個艱苦的年代裏,各家的條件都艱難困苦,差強人意。


    去別人家串門的時候,要是瞧見人家開始準備做飯了,那必須得趕緊慌忙起身,匆匆離開。


    畢竟,糧食都是定量分配的,少得可憐,對方就是再客氣,一般人哪好意思舔著臉留在人家家裏蹭吃蹭喝。


    直到現在,東北人從小教育孩子的時候,常常會嚴肅地說出這樣一句話:


    “趕在飯點之前必須回家,可不興在人家家裏混吃混喝啊。”


    彪子緊緊地提溜著手裏的布口袋,那口袋隨著他的步伐微微晃動著。


    經過精心煙熏後的灰狗子,色澤金黃,要是再撒上一些鹽麵。


    那味道,嘖嘖,別說小孩子了,就是大人見了也垂涎欲滴。


    咬上一口,“嘎嘣” 一聲脆響,雖然有點糊了吧唧的,但卻越嚼越香,簡直就是低配版的 “牛肉幹”。


    彪子沿著彎彎曲曲的河溝子快步溜達著,他的腳步輕快而有力,每一步都揚起些許塵土。


    快到下溝村的地界時,一陣 “汪汪汪” 的狗叫聲遠遠地傳來。


    彪子的耳朵瞬間豎了起來,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警覺。緩緩摘下背後的紮槍頭。


    小心翼翼貓著腰向前摸去。快到跟前的時候,他瞪大了眼睛仔細一瞧。


    赫然是郝二楞家的頭狗,就是上次從黑瞎子手裏死裏逃生的大灰狗。


    不遠處一個鬼鬼祟祟地人影從兜裏掏出一個不知是什麽的東西,迅速地往狗麵前一扔。


    那東西落地後,彪子才看清後麵還拴著一個繩子。


    彪子瞬間豁然大悟,這是來 “釣狗”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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