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意電話響起的時候,他忍不住一激靈,抬眼看了一下,高遠的名字像顆跳跳糖,在屏幕上下左右的跳著。


    深呼吸兩口氣,他接了起來:“喂。”


    他現在連聲媽都不想叫。


    “明天老地方,別來晚啊。”


    高遠聲音懶洋洋的,有氣無力,和平時的大呼小叫不一樣,沙啞中透露著不耐煩,還有一些暴躁。


    “你說話呀?啞巴了?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讓你找不著北了?齊意,你可別忘了,方野他……”


    高遠停在了那裏,半是威脅半是猶豫,以齊意的聰明,不會聽不明白,他突然就心煩,煩的受不了,放下了筆,點了一支煙,還沒來得及抽一口,就衝進了廚房,打開了油煙機,這才把煙霧吐了出來。


    齊意看著緩緩上升的煙霧,連抽了好幾口,才漸漸平靜,他淡淡的說:“媽,我還有兩個月就走了,就兩個月而已,這裏沒什麽人值得我留戀……除了方野。”


    齊意的聲音突然激昂起來,整個人都變得振奮:“你裝神弄鬼花了不少錢吧,可是根本就沒用,根本就沒治好我。”


    高遠終於喊了起來:“我不管,明天你準時到……你沒好是因為你去得少,多去幾次就好了!”


    齊意很想告訴她不是嗓門越大越有理,但他輕輕的說:“我知道了。”


    他對著抽油煙機又抽了一支煙,冷水洗了把臉,頭上熱的像是要爆炸,跌跌撞撞的坐在了書桌前。


    門鎖打開,他都沒聽到聲音,耳朵裏嗡嗡的,像是飛了好幾百隻蜜蜂,臉應該都是扭曲的,緊緊的握著拳頭,指甲嵌進了肉皮裏。


    手被握住了,齊意扭頭看見了方野,他蹲在書桌旁,一個一個的打開他的手指,對著手心的紅色印記揉了揉。


    那裏已經有些洇血。


    “意哥,寫不下去就不寫了,歇一會兒,吃點飯,就當換換腦子了,好不好?”


    方野仰著頭看著齊意,伸手想要撫平他緊鎖的眉頭,但是失敗了,齊意眉毛擰在一起,就是以那個姿態,俯身吻住了他。


    掙命一樣,特別用力,擠壓著方野往後仰,差點坐在地上,方野用手撐著,推了推齊意,勉強說出了一句話:“意哥,先吃飯。”


    齊意不肯,頭跟著就伸了過來,手摁著方野頭,把他拉向自己,方野掙紮了一下,看著好像欲擒故縱,齊意更用力了。


    方野騰的站了起來,喊了一嗓子:“我說先吃飯,你聽不懂嗎?”


    方野從來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一點就著,不忍耐,想罵就罵,想打就打。


    人生信條已經從做人留一線以後好相見,早早的就變成做人留一線他們更犯賤。


    他打心眼裏相信有些人就是天生壞種。


    但齊意不是。


    齊意他從小就認識,相伴著長大,他從沒跟齊意甩過臉子,更別提大吼大叫。


    但那天,他就是忍不下去了,說完他也有點後悔,往後踱了兩步,深呼吸幾口氣,看著一臉不解盯著他的齊意,放緩了聲音:“意哥,吃飯吧,我做了可樂雞翅,一會兒該涼了。”


    借口,都是借口。


    那個保溫飯盒是齊意新買的,效果巨好,隔了一個小時的湯還是燙嘴的。


    齊意也知道,但齊意什麽都沒說,乖乖的坐在了飯桌前,吃得很香,不時的誇兩句,也都是裝的。


    他的眼睛探究的看著方野,方野不是不知道。


    裝作看不見。


    他自己不也是吃得很香嗎。


    自己不也是在裝嗎。


    誰也不比誰好一點。


    隻是氣氛詭異的可怕,方野放下了筷子,伸手抹了把臉:“意哥,不好意思啊,家裏的事讓我心煩,就跟你發脾氣了,其實都不關你的事。”


    齊意怯生生的看著他,伸出手想牽他的手,半路上又撤了回去,誠懇的對方野說:“我不對,我不該強迫你,一點沒考慮過你,對不起。”


    方野點點頭,沒再客氣下去,推著齊意去看書,他也沒拒絕,安安靜靜的拿著筆坐在那,寫寫畫畫的。


    也不知道是真的在寫,還是做樣子。


    方野拿著碗去了廚房,很快就刷幹淨了,


    帶著破罐子破摔的氣勢,他點了一支煙,打開了油煙機,靜靜的抽著,一口接一口,廚房沒關門,不用看也知道齊意一定在扭頭看。


    方野愣是忍著一眼都沒看過去。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和齊意,遠沒有什麽將來,他注定要去好地方,那種地方,那種地方的人,無論男女,都是他努力到死也夠不著的。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心裏就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脖子被一雙胳膊輕輕的環住,齊意踮著腳把下巴墊在他頭頂上輕輕的蹭了蹭,嘴唇挪到了他耳邊,輕輕的問:“方野,你到底怎麽了?”


    方野把煙頭用洗碗池的水澆滅,扔進了垃圾桶,抬手關了油煙機,但沒有推開齊意的胳膊。


    “我剛才聽見你打電話了……你說,這裏沒有什麽人值得你留戀……”


    齊意胳膊一緊,勒的方野劇烈的咳嗽,看起來很像是要滅口,他慌忙的抬起胳膊,不料方野咳恰好咳的低下了頭,胳膊狠狠的掄在了方野的鼻子上。


    鮮血如注。


    這個詞語突然就具象化了。


    方野兩隻鼻孔都在往外冒著血,齊意愣愣的站在那,動也沒動,嚇壞了。


    “靠!”酸痛的感覺讓方野生不如死,還不如剛剛活活被勒死,“給我紙巾。”剛一說話,血就流進了嘴裏。


    方野往前兩步,把頭懸在洗碗池上方,打開水龍頭,往臉上狠撲了幾下冷水,大聲的對齊意:“給我拿點紙巾!”


    齊意終於被喚醒,慌慌張張的拿到了餐桌上的紙巾,又慌慌張張的往回跑,一頭撞在了門框上。


    砰的一聲,方野震驚的看過去,他以為齊意的頭會被撞碎。


    然而,並沒有,齊意都沒喊一聲,把紙巾一張張的抽出來塞進方野的手裏,腦門上一個清晰的紅印,泛著青。


    他把紙巾卷成兩個紙卷塞進了方野的鼻子裏,樣子很滑稽,可他顧不上笑,他小聲的說:“剛才是和我媽打電話,她……知道了我和你的事,我沒說,她可能不小心撞見了,我……我是哄她呢,真的方野,我要是騙你,天打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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