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棠心裏早已有數,上次沈川就和她通過氣說會幫她出氣,要好好教訓那永安侯府。


    卻沒想到,永安侯府這回這般慘烈。


    她的未婚夫果然身處高位,玩弄人心權術得心應手,不費吹灰之力就打的對方再無還手之力。


    崔令棠突然心裏有些躁意,這樣強大而又聰明的一位男人,八百個心眼子,她真的能駕馭嗎?


    在梅園那幾日,她承認算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動心。


    她以往雖然一心想著高嫁,但是從未對任何男子動心。


    如今對沈川,也是情愫尚淺,微微萌芽。


    算了,不想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以前在杭州是那麽自信的一個小娘子,貌美如花又聰明伶俐,還會玄學技法,但凡她一個眼神,那些男子都是趨之若鶩。


    難道就怕拿不住他沈川嗎?


    永安侯府的事傳的沸沸揚揚,自然也有些精明人探聽到了內情。


    就比如沈川的幾個好兄弟,一個是靖安侯府的李世子李璟,還有刑部侍郎許鎮,另外一個是孔閣老的孫子孔安世。


    這日,那三個人聽說沈川定親了,特意叫沈川出來喝酒。


    而沈川想了想,就還是約在了如意酒樓。


    他知道這三個好友都成親有孩子了,同齡人就他一個還沒成親,如今聽到自己定親了,那三個人自然是好奇。


    卻不想,他到的時候,不止三個好友,還有好些世家子弟也在包間裏頭鬧騰。


    原來那些人原本在隔壁包間吃酒玩樂,結果聽說今天沈川請客,都紛紛跑來這個包間湊熱鬧了。


    李璟已經微醺喝醉了,過來攀扯沈川的肩膀,“伯安,快來!如今你也是定了親的人了,我聽說你媳婦是個美嬌娘,恭喜你喜結良緣!來,和兄弟們喝幾杯!”


    沈川皺了下眉頭,看著席間那些擠眉弄眼的人,坐了下來,喝了一杯,然後就沒怎麽說話了。


    孔安世見他神色有些不虞,連忙瞪了一眼喝點馬尿就胡咧咧的李璟。


    人家伯安的媳婦好看關他啥事啊,用得著拿出來當著這麽多男人的麵說嗎?


    這無形之中就有了種評頭論足的感覺。


    從永安侯府的下場來看,伯安一看就是個極其護短的人。


    結果卻是拋媚眼給瞎子看,李璟還是把話題挑起來了,“伯安,聽說你未來嶽父是浙江府首富啊?”


    沈川還沒有回答。


    另外一個平時和沈川僅是點頭之交的延平郡王也看熱鬧不嫌事大問道:“沈世子,聽說你未婚妻是這個如意酒樓的東家啊?


    以後這如意酒樓就是她的陪嫁,那我們以後來這裏吃飯是不是錢都進你袋子了?哈哈哈哈哈!”


    然後別的世家子弟也開始起哄,說實話,沈川在他們人之中是混的最好的,官位最高,又得聖上看重,他們羨慕的同時也隱隱嫉妒。


    今日好不容易找到個打趣沈川的機會,抓住了他的弱點,誰讓沈川的未來妻子比他們的妻子或者未婚妻家世都低呢。


    一介外地來的商戶女而已,哪比得上京都貴女?


    延平郡王提這如意酒樓就是在故意刺沈川要和商戶家結親了。


    誰讓沈川永遠是別人家的孩子,他們這些人家裏哪個父母不都說你要是有沈家玉郎一半就好了!


    而門外,正站著崔令棠。


    她本來是聽說沈川在這裏宴飲同僚好友,所以特意吩咐了柳掌櫃免費送些好酒好菜上來。


    她原本是不打算進去的,隻是想等沈川出來了和他說幾句話,也有好幾天沒見到他了。


    卻不想,聽到了那些人在調笑沈川,那些發笑裏,令棠甚至隱隱可以聽出幾分惡意。


    她使了個眼色給柳掌櫃,讓他下去,柳掌櫃隻好把安排好要送的酒菜原樣送回廚房了。


    然後令棠戴著幃帽站在了門口,仔細聽著。


    她想走的,但是她就是挪不動腳步,想聽下那些人,以及沈川對她真正的看法。


    沒一會兒,又聽到有個男人問道:“沈世子,上次我媳婦也去永安侯府的賞花宴了。


    聽說崔家小姐貌美穠麗,婀娜多姿,你們同住在定國公府,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是不是見色起意這才娶她啊?”


    “肯定是的!沈兄多年禁欲,不近女色,高嶺之花,這下居然被個貌美表妹勾住了!”


    “哈哈哈哈哈!對對對!此女肯定姝色無雙,要不然憑何引沈世子折腰啊?門不當戶不對的,差著好一大截呢!” 那些人又是一陣大笑。


    孔閣老的孫子孔安世見那些人喝醉後越說越不像話。


    崔令棠站在外頭全程沒有聽見沈川的反駁,心裏越來越發冷。


    他為什麽一句話都不說,不維護她,就任憑那些人詆毀她?拿她肆意取笑?


    如果她是哪個高官或者王公大臣家的千金,他們敢如此評頭論足嗎?


    隻怕一句話都不會說吧。


    這一刻她感覺到了自己與沈川巨大的天塹,感受到了階級差距的恐怖之處。


    即便她與沈川正兒八經定親,那些人也瞧不上她的家世。


    原來在他的朋友們眼裏,自己配不上沈川,門不當戶不對,所以一定是她故意靠著美貌引誘了沈川。


    她再也聽不下去,霍然轉身離開。


    以前她從不覺得自己想高嫁有什麽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她就是一個很愛金屋華服,蘭屋桂苑的俗氣之人。


    她就是喜歡別人捧著她,站在高處,不喜歡對著他人委曲求全,奴顏婢膝。


    再說她千裏迢迢來京城這一趟,本就是想找個如意郎君,得嫁高門。


    這一切都建立在她不愛沈川,不愛沈慎,也不愛沈譽沈深等人的前提下。


    就像是當初應下沈川的提親一樣,她在乎的不過是定國公世子夫人之位。


    沈川愛不愛她也沒有那麽重要,她要的是地位,是頭銜和榮華富貴。


    可是當你真正對一個人上了心入了眼,你便會對他、對你們之間的關係吹毛求疵。


    尤其是她這種受不得委屈之人。


    你的心中暗藏愛意,但是對方也許隻是泰然處之,或許他內心並不愛你,而是在一旁冷眼旁觀你陷進去。


    那該是多麽可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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