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醒來的蘇大學士,次日早晨,帶著小兒子蘇過,前來探墓,發現墓的東南側有五個巨人腳印。於是再設道場,為之祭奠,並因此寫下《惠州薦朝雲疏》,其中說道:軾以罪責,遷於炎荒。有侍妾朝雲,一生辛勤,萬裏隨從。遭時之疫,遘病而亡。念其忍死之言,欲托棲禪之下。故營幽室,以掩微軀。方負浼瀆精藍之愆,又虞驚觸神隻之罪。而既葬三日,風雨之餘,靈跡五顯,道路皆見。是知佛慈之廣大,不擇眾生之細微……可當蘇大學士寫過悼文後,才發現對王朝雲存有巨大的虧欠。陪著她謫居黃州、惠州,輾轉幾千裏奔波,無怨無悔地服侍著他,最終卻隻落得個侍妾的身份。


    讀著王朝雲故事的廖星辰,不免同病相憐起來。甚至羨慕起王朝雲。好歹她還能一直陪在自己心愛的男人身邊,成了她一生的紅顏知己,得到了寵愛。可她呢?對程餘愛得透徹,卻一直無法走進他的心。


    胡思亂想的廖星辰合上書本,抬頭看了看書房,依舊見房門緊閉,好奇心驅使著她想要探個究竟。至少,在這樣的情況下,不想太過難堪。於是放下書本,起身走向書房,敲開了書房的門。


    “餘哥,邱姐,該準備準備做中飯了喲。”廖星辰故作俏皮地一邊說,一邊走向書桌。其實,於廖星辰而言,她藏著心痛。可麵對這樣的情形,也隻好強壓著。這或許是她自以為對程餘愛的表達方式吧。就像她羨慕王朝雲在被蘇學士從歌舞班領回去後,隻要能留在蘇學士的身邊,即使隻是做了蘇大學士與妻子王弗、王閏之的侍女也在所不惜地堅持。更何況,她後來還成為了蘇大學士的紅顏知己,雖名為侍妾卻實為妻子。


    來到書桌前,廖星辰見宣紙上四個大字,便說:“餘哥,這是寫給誰的?”


    邱曉接過話來:“這是我要餘寫給我的。”


    一聽這話,廖星辰也跟著鬧了起來,非要程餘也為她寫一幅字。程餘也知拗不過,隻好答應,便問廖星辰想要寫什麽。


    此時的廖星辰突然想起了蘇大學士與王朝雲的一番對話及一首詩來,於是說:“先寫四個字,不合時宜。”


    程餘不懂她為何要寫這四個字。這也隻有廖星辰懂。這不合時宜,說的不僅僅是她對程餘的愛不合時宜,也是說程餘的心裏有著不合時宜。寫罷四字後,又要程餘繼續寫首詩。詩是蘇大學士寫給王朝雲的《西江月·梅花》:玉骨那愁瘴霧?冰肌自有仙風。海遷時過探芳叢,倒掛綠毛麽鳳。素麵反嫌粉涴,洗妝不褪唇紅。高情已逐曉雲空,不與梨花同夢。


    程餘聽著廖星辰吟誦著詩,他已知道這是蘇大學士因為思念王朝雲而寫下的,似乎已然明白了廖星辰的心思。


    見程餘寫完,邱曉問道:“星辰妹子,為什麽要寫不合時宜?”


    廖星辰直言道:“剛讀《蘇東坡傳》時,看到了一則故事。覺得有趣。而故事裏就有不合時宜四個字。”


    程餘本是知道她要說的故事。因為,《蘇東坡傳》他也早已讀過。隻是,他不便接話,隻好保持著沉默。


    邱曉見程餘看著字發愣,想著緩和書房沉默的氛圍:“說來聽聽。”


    廖星辰便將不合適的故事說了。原來,有一天東坡退朝回家,飯後走路消食,他指著自己的肚子問周圍人:“你們說這裏麵裝的是什麽?”有人說是一肚子詩詞歌賦,有人說是一肚子墨水才華,東坡都不置可否,一旁的朝雲卻笑解其意,答道:“學士一肚皮的不合時宜。”東坡聽罷,捧腹大笑,稱讚說:“知我者,唯有朝雲也”。


    邱曉聽罷了廖星辰說的故事,也已明白了她的用意。便說道:“好一句不合時宜的紅顏知己。”


    此話一出,廖星辰嗬嗬一笑:“邱姐,我們去做飯吧?”說完拉起了邱曉的手走出了書房。見兩人離開,程餘長舒一口氣。他真的感到疲憊和無助。一個是一直深愛他的人,一個是哪怕隻是做一世紅顏也在所不惜的人。可現在的他們,他都無法敞開心扉去接受,不,不是去接受,而是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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