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早飯後,三人先是到了書房中各自找了想讀的書,拿了出來。程餘為她們泡好了茶,便獨自一人回到了書房。


    邱曉選了路遙的《平凡的世界》。對於這本書,邱曉在很多年前就已讀過。當年讀時,她為少安與潤葉和秀蓮之間的情感流過淚。她不明白當年潤葉那般愛著少安,少安為何會缺乏勇氣,非得礙於兩家的差距,隻好將潤葉的愛埋藏起來。直到後來,程餘的突然離開,她似乎明白,在愛的世界裏,風花雪月過後,更多的是人間煙火。少了人間煙火的風花雪月注定不會有結果。她為秀蓮感動,一個願意為男人續命的女人。可命運總是喜歡捉弄,對這樣一個善良,一心愛著少安,陪伴他的女人,最終卻被病魔奪去了生命。今天的她重新拿起這本書來讀,顯然是想從中找到一些答案。


    至於廖星辰則選了一本《蘇東坡傳》。在她的心裏,非常喜歡蘇東坡這樣滿腹才學的男人。蘇東坡的豁達讓她在麵對生活中的苦難時,總能找到一絲慰籍。而蘇東坡筆下的文章更是令她神往。記得當初大學剛畢業,四處碰壁,工作沒著落,家中又有兩個急需她幫扶的弟弟,一度陷於苦痛之中。直到她當時讀到了蘇軾的《定風波》,似乎被他詞中的豁達、灑脫給治愈。“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更是深深地撞擊她的心靈。也是從那一刻起,她愛上了蘇軾的詩詞,不斷去尋找東坡的詩詞來讀。當讀到“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又會被蘇軾對結發妻子王弗的深情所感動。她也期待著有這樣一份愛情。


    程餘則坐在書房中,隨意翻動起本想要讀完的《戰國策》。隻是,此刻的程餘卻難以靜心下來。腦海裏浮現的都是與陳雨絲一同在書房讀書時的情景。而今,偌大的書房卻隻剩他一人和一堆書。孤獨、思念之情油然而生。無法寧靜的心,迫使程餘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書本,隨手拿起一本書法字帖讀了起來。看著張旭草書四帖的內容,似有千般的憂鬱亟待抒發。於是,從書架中取下一張宣紙,鋪在書桌上,跟著字帖的內容臨寫起來。然而,不管程餘怎樣強迫自己安靜,筆下的字都顯得不堪入目。程餘一把抓住了紙張,揉成團,扔向垃圾桶。轉而重新鋪上一張紙,信筆寫下:


    昨日君側影猶在,今朝思君影渺茫。


    人海茫茫何處尋,唯餘案上紙一張。


    王維豆蔻問相思,腸牽肚掛情何長?


    若得君來長相伴,人間相思苦自忘。


    寫罷,將筆擱置,軟弱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兩眼呆滯地望著剛寫下的內容。


    坐在客廳中各自看書的兩個人,似乎也未能被書中的內容所吸引。她們仿佛時刻在關注著樓上書房中的動靜。


    “邱姐,你說餘哥在書房中做什麽?”廖星辰合上書本,看了一眼邱曉。


    邱曉抬起頭,看向廖星辰:“許是也在看書吧。”


    廖星辰卻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未必。”緊接著又道:“要不我們上去看看?”


    邱曉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讓他安靜安靜也挺好。”說完繼續翻看起書來。


    見邱曉這個態度,廖星辰也不好多說什麽。隻好轉而問:“邱姐。你為什麽選擇了《平凡的世界》?”


    邱曉合上書本,略有所思起來,而後才說:“平凡人的一生,其實也有閃光的地方。”


    廖星辰聽著這話,顯然並不是她想要聽到的。於是問道:“你怎麽看孫少平與田曉霞的故事?”


    這一問,倒讓邱曉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為好。沉思片刻:“情竇初開的兩顆心,彼此靠近。無奈命運捉弄,曉霞的離去,也改變了少平的生活。”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


    “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即使深愛,也注定不會有結果。”邱曉不假思索,直言她的觀點。


    “像不像我跟餘哥?”廖星辰說這話時,明顯流露出幾分憂傷。


    廖星辰冷不丁的一句話,不得不讓邱曉謹慎起來。她並不清楚,這話的背後到底隱藏著怎樣的心思。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廖星辰深愛著程餘。


    不見邱曉回答的廖星辰,話鋒一轉:“算了。不討論這個了。一切都隨緣吧。若真的有緣,我想會有開花結果的一天,若是有緣無份,也隻會是鏡中花。”


    哪料邱曉感歎:“所謂緣分很多時候也隻是水中月。若不爭取,緣分也隻能成為泡影。”


    “可爭取了又能如何?麵對餘哥,在我眼前至少橫著兩座大山,一是你邱姐,一是陳總。”廖星辰語調低沉。不等邱曉答話,繼續言道:“其實,我跟明鏡似的,我跟餘哥注定不會有結果。可就是控製不住地去想他,去幻想在一起的美好。這可真像是給自己編織了一個美麗的夢。關鍵還相信了這個夢的真實。”


    邱曉真切地感覺到了廖星辰內心的疼痛。於她而言,又何嚐不是在編織著一個美麗的夢。


    “不說這無法預知的未來。還是珍惜當下。”邱曉壓抑著內心波動的心,故作平靜。


    “對。珍惜當下。”廖星辰勉強在臉上擠出一絲笑來。


    邱曉看著廖星辰勉強擠出的笑,又見她手中的《蘇東坡傳》,便問道:“你喜歡蘇東坡?”


    “是的。他是一個讓人追捧的男人。”廖星辰毫不掩飾對蘇東坡的喜愛。


    “那麽你也該當知道,蘇東坡寫過‘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的詩句。”邱曉一臉認真。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非在身邊找。”廖星辰說完,自顧自地苦笑一聲。


    “隻是感情之事,誰能說得明白呢?或許這一切都是宿命,冥冥中自有定數吧。”邱曉說罷,繼續打開合上的書,讀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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