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澈將那些記憶一遍又一遍地梳理,想到他被逼著娶蘇凝梓,他是怎麽做的呢?


    “母親!我不是小孩子了,為什麽我的婚事不能自己做主?還有您為何要趕玉蘭走!”


    淩曦太陽穴疼,用手揉了揉,可越揉越疼,阮玉看見輕歎一聲,上前給她揉。


    “二殿下!您怎麽這麽說,那玉蘭是她自己要走的,而且她自己也沒說出個期限,陛下隻是與她擊掌為誓,若她在三年內不回來便永遠不要進淩祈國!”


    事實便是如此,在玉蘭臨走時,延風殿下一直哭啼不止,似是母子之間有心靈感應。陛下要求蘇小姐在幾年內必須拿下二殿下,這才給她三年期限。


    陛下是念著蘇小姐三年後要許配人家,現在找個由頭作為禦前宮女學習宮廷禮儀,即使是二殿下看不上她,她也能嫁個好人家。


    其實自延風殿下出生,陛下對於玉蘭雖不喜,卻也不想過多為難她。隻是皇家子嗣單薄,納側妃卻是稀鬆平常的事。


    “那母親也不能想著讓我娶蘇凝梓吧,我現在對她沒有感情,日後也不會有!”


    “誰說現在讓你娶了,是三年後那女人不回來的時候。再說若她回來,凝梓是側妃!這事就這麽定了,由不得你反對!除非你現在有能力坐上這皇位!”


    說到最後聲音竟尖銳起來,淩澈的心思讓淩曦深思極恐。那個女人竟能有這麽大的影響,她驚恐於淩澈會不會一氣之下想逼她讓位。


    不過這孩子雖叛逆卻也還算聽話,不像風兒到死也要保護那女人。


    “母親,我沒別的意思。隻是……”


    “行了,我也沒逼你現在跟凝梓處好關係,你現在要監國,事務繁忙。”


    三年又三年過去了,淩澈遲遲不願娶蘇凝梓,淩曦決定直接下藥算了,是那女人自己沒回來,別怪她心狠。


    淩澈被自己母親算計,對於蘇凝梓一點兒好感也沒有,就算她有孕,他也不願去看她。


    時隔多年,玉蘭終於有消息了,可是玉蘭早在三年前就戰死了!而這個消息被他母親封鎖了!


    他一氣之下闖進他母親的寢宮大吵了一架,看到蘇凝梓便口不擇言地說了很多不好的話。


    蘇凝梓懷胎八月小產了,她的精神很不好,孩子還是難產,孩子保住了,她則產後大出血。


    她拉著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她並不知道玉蘭死了,虛弱的她對著淩曦說千萬別怨恨玉蘭,是她先做對不起玉蘭的事……


    現在想起這些,他沒辦法再坦然地說他愛玉蘭,他很清楚並不是蘇凝梓絆住他的腳步,隻是因為他太怯懦,他的勇敢隻在保護玉蘭的一瞬間出現。


    後來……母親騙了他,說他與蘇凝梓奉旨成婚。因為成神時許多前塵往事都要被抹去,不過因為他是神仙的孩子,在渡劫時會保留部分記憶,記憶中有成婚的片段,所以他沒有懷疑。


    可就算他知道了這些又如何,因為他的過錯,延風被送去給多年無子的宗親撫養,說怕他觸景生情。延鈺一出生身體很不好,與錫旭一起被養在皇宮。


    他雙手捂住臉,眼淚自指縫流入腕下,暈濕了素白的衣袖。


    身體已經恢複地差不多了,他終於能走出這裏了,下床推開門,他失魂落魄地向前走。


    這幾日邵滕並未出現,也挺好的,反正他現在也不想見到他。現在的他經過那些打擊,突然一下子迷茫起來,他日後想做什麽,他又能做什麽。


    山洞裏陰暗潮濕,若是炎熱夏日倒是清涼解暑的好地方,隻可惜現在是春日。在洞裏感覺很陰冷,躺在那觸手生涼的石床上更是難受。


    山洞外春光明媚,繁花似錦,溫暖的陽光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隻是可惜心冷怎麽都暖不熱了。


    他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裝扮,清潔過後倒是順眼多了,他現在雖沒心思打扮,可待會兒要去天庭,也不能太丟人了。這次去,他要退位!讓延風做月老!他……不適合再做月老了。


    嗖的一下他便飛入雲間,那山洞離得越來越遠,不過瞬間就隻剩下一個點。


    “延風!你快去月老殿前!淩澈大人回來了!”


    彩霧接到消息也沒去月老殿前,而是徑直來找延風。她興高采烈地對著拿著筆審閱姻緣簿的延風說話,這下好了,父子倆要相見了!


    “啪!”


    延風手中的筆被他一用力斷成兩截,筆下的墨水暈成一片,剛剛寫的幾行字都看不到了。


    他換了一支筆,去除墨跡後重寫,隻是想了很久也沒有寫出一個字,他煩燥地將筆擱在筆架上,然後隻看不寫,絲毫沒有要去的意思。


    彩霧站在案幾前不知所措,想上前拉著他走吧,她又拉不動他,想再說一遍吧,他又完全不理她。


    急得團團轉,她腳步一頓,忽然眉開眼笑起來。


    “延風,我先看看去。”


    說完她就拉開門出去了,延風身子一鬆,一起身踢開凳子就癱坐在席子上。


    他現在沒有做好見他師父的準備,不,是沒做好見他父親的準備。


    一想到那些本來與他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其實是他的家人,他的心裏就不好受。


    幾日前他去了淩祈國,見到了祖母,他質問她為什麽要將他送給別人收養,是不喜歡他對不對!


    之後他也不知道他問了多少,隻是越問,祖母臉色越發蒼白。


    祖母跟他說了很多,說了關於父親和母親的事,說了他們那段關係複雜的愛情。他聽完心緒如麻,他無法去評判,隻是他母親一定很痛苦吧,什麽都記得,卻又不敢與他和父親相認。


    他知道母親死了就沒能去看他,因為她發了誓,她不願違背誓言。可父親他呢?父親拋下他離開了淩祈國,父親明明知道他要被送走了,他卻沒有反駁。


    其實看起來吊兒郎當的父親很勇敢,他敢為了取一味藥材上刀山下火海,那麽那時的父親為何那麽怯懦呢?


    他更怨恨了,因為父親是為了延鈺那麽做的,父親隻認為他隻有一個兒子,那他算什麽!他心裏可憐延鈺,又敬重祖母和師父,所以他也傻傻地去尋藥材。


    為什麽不直接說他親生父母死了或是養父母就是他親生父母,這樣他也就不會傻傻地找了這麽多年。


    多日的通宵達旦,他的身體有些支撐不住了,為了麻痹他的神經,他拚命工作,這樣他也就不會去想那些了。


    他的眼皮打架了,他想撐住精神去見他父親,他還有些話想問問他,他……最終他睡過去了,睡了一天,也錯過了見他父親最後一麵。


    “什麽!你想退位!”


    仙帝聆梵這幾日精神不濟,好不容易坐下休息會兒,這可好,才躺下這人便闖了進來,還帶來這麽大的消息。


    他唰地一下站起來,對麵的淩澈看起來氣色不佳,他還沒問他這段時日去哪了,淩澈倒好,他對那些隻字不提,坐了好一會兒就說這個,他被氣笑了。


    “你想讓誰接任?延風?那可不行!他可是……”


    “我知道,隻是能接任我的位子的隻有他。”


    聆梵真是一個頭兩個大,那延風他是想讓他成為牛神的,牛神之位空缺這麽多年,好容易有合適的人選,淩澈竟然……


    “你……你該不會想起什麽了吧。”


    “原來仙帝也知道啊。”


    聆梵看到他投過來懷疑又忽地肯定的眼神有些尷尬,那事被淩祈國主拜托不能說,他也沒辦法不是,那是人家的家事。


    “延風當了月老也可以做牛神,本來牛神也掌管部分姻緣,現在隻是讓牛神全部掌管罷了。”


    聆梵見他一直堅持己見,也不好逼迫他繼續當月老,也隻能勉強答應了。


    淩澈沒有去見延風和淩祈國的人,他在下界尋了處不錯的無名山,將那裏種上成片的玉蘭花,將這座山自名為玉蘭山,成為了一方散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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