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望著陽台外怔怔地盯著那盆風雨花的蘇以素,心裏默默地歎了一口氣,走過去道:“以素,別太傷心了……”


    蘇以素淡淡地點點頭,回頭衝她笑了笑,“我知道,我不會讓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為我擔心的。”


    隻是,從此以後,都不會再有誰那樣站在身後給予她溫厚的港灣了。


    所以她也要勇敢地去承擔一些東西。


    “李意,”頓了一會,她驀地出聲,“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家裏的事情,我不想要任何同情或是憐憫的安慰。”


    李意默默地點點頭。她知道,眼前這個女子看起來脆弱,可是她,實際上比誰都要堅強。


    在盛夏的陽光的照耀下,窗外的景色越發盎然,蘇以素不禁會心一笑。


    不管是誰走了,生活終究是要繼續的。


    這時,樓下突然傳來一聲興奮的呼叫,“以素!這裏!看這裏!”


    蘇以素和李意連忙探頭從窗邊往樓下望去,卻看到阮年站在草坪上,拚命地朝著她們揮手。


    蘇以素頓時臉色一黑。


    李意卻驀地笑出聲來,“以素,這回……你似乎沒有理由拒絕他了。”


    蘇以素回頭無語地望了她一眼,沉默著走進了宿舍。


    “額……”李意有些怔住。


    我隻是想讓你真正走出悲傷而已。總得找著什麽來做,以分開注意力,不是嗎?


    回頭望了望一下子蔫了的阮年,李意心裏猶豫不決。


    她要不要告訴阮年這些事情呢?


    可是……想到蘇以素那一臉的倔強,李意頓時否掉了剛剛那一閃而過的同情。


    阮年,對不起,我也幫不了你了。


    歉意地望了一眼樓下的阮年,李意也轉身走進了宿舍。


    已經是六月中旬,期末考很快又要來臨了。希望以素她可以專心複習吧……


    梁曉婧和路箐雙雙推開門有說有笑地走進來,看到蘇以素在。下意識地驚呼一聲,“咦?以素?你回來啦?家裏有什麽事這麽神秘,一聲不吭地就跑了,也不告訴我們。”


    蘇以素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淡笑。回頭道:“我說我回去出席了我情敵她兒子的周歲宴,你們信麽?”


    聞言,梁曉婧和路箐紛紛露出尷尬的笑容,“嗬嗬……以素……你真愛開玩笑……”


    蘇以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不過……江風辰和安一然的孩子,也快滿周歲了吧?


    他們現在還在尹市嗎?


    正想著,手機鈴聲驀地響了起來,她連忙拿起桌上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的卻是一個陌生電話,來自尹市。


    她不禁又愣了一下。


    事到如今,她已經沒有什麽勇氣去接一個陌生電話了。特別是自己熟悉的城市,比如,尹市。


    對方似乎極其有耐心,鈴聲響了大半分鍾都還沒有停止,蘇以素終於歎了口氣。按下接聽,小心翼翼道:“喂?”


    那邊沉默了一下,才猶豫道:“蘇以素,我是談紀瑤。”


    談紀瑤……譚紫姚……


    要她用什麽態度跟她說話?蘇以素卻想掛掉通話。


    談紀瑤仿佛洞悉了蘇以素的心思一樣,連忙道:“蘇以素,別掛,我……有些話想要跟你說……”


    蘇以素不禁冷冷一笑。“你想說什麽?說吧,我聽著呢。”


    談紀瑤愣了一下,才黯然道:“蘇以素,對不起……我為我之前做過的所有事情跟你道歉……”


    聽到這話,蘇以素驀地站起身來,打開門走出了宿舍。走廊的風徐徐吹來,但帶來的熱量卻讓她越來越煩躁,“談紀瑤,你做下那麽多不可原諒的事情,如今卻想要憑著區區一句對不起就一筆勾銷?是否太太真了?請收回你的這句道歉。因為我不會也不可能接受,更不可能回你一句沒關係!”


    談紀瑤黯然垂下眸去,“蘇以素,我知道,你不可能會原諒我,我跟你說這句對不起,也不過是自欺罷了……”


    如果沒有她,蘇以素就會和江風辰幸福地在一起,沈秀蘭和蘇域也會一起廝守到老,他們一家會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


    可是,因為她,這一切都已經成為奢望。


    而她一直以來執著的那一點仇恨,到頭來隻是一場父親布下的局。


    為了複仇她利用了很多棋子,可是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才是那顆最大的棋子。


    嗬嗬……問人生到此淒涼否?


    可是,縱有再多悔恨,也挽回不了什麽了!


    蘇以素眼底閃過一絲落寞,“談紀瑤,什麽時候,你也學會了自欺?我以為,自欺欺人,隻有我一個人會。”


    曾經那樣地隱忍,卻始終換不來一句地老天荒。所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都不過是用來麻痹自己的謊言。


    就算此刻能回頭,回去了的,也再也不是當初的那個人了!


    “對不起……蘇以素……”談紀瑤心中愈加後悔,曾經她以為隻要自己願意,任何東西都可以得到,哪怕是付出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


    為了安一然,她設計了江風辰,她以為那樣是為安一然好,卻讓安一然受盡委屈。


    她知道是她虧欠了安一然,而如今,她虧欠的,還有一個蘇以素。


    可是,一邊是愧對的蘇以素,一邊情如親人的安一然,就算她有能力挽回殘局,她又要站在哪一邊?


    為什麽……感覺一切都無法掌握了呢……


    “談紀瑤,你不過是在為自己的錯誤找借口。”


    “我沒有……”


    蘇以素不禁又冷冷一笑,“那麽,談紀瑤,你不是什麽都瞞不過你嗎?不是消息靈通嗎?不是眼線遍地嗎?為什麽當年的事情你竟也不查一下?你有本事製造出那麽多假新聞來,卻沒本事找出一則真實的舊報道?你的這句道歉,究竟是在道歉什麽?!是為你的一時失誤嗎?還是你根本就沒想過你一開始就是在走錯路?”


    聽到這話,談紀瑤眼眸又暗了幾分。


    父親去世的時候,她隻有七歲,正是依賴父親。把父親當做無所不能的神一樣信奉的年齡。


    那時對父親的信任像樹根一樣深深地紮在她心底,父親說什麽,她就信什麽。


    對蘇域一家的仇恨隨著年齡的增長日益根深蒂固,她隻知道她要為父報仇。從未懷疑過,她那樣尊敬著、崇拜著的父親,竟然會欺騙她。


    那樣卑鄙惡劣的談鴻之,真的……是她一直愛戴著的父親嗎?


    如果這一切都隻是虛假一場,那麽,她的母親,又是因為什麽過世的?


    蘇以素卻不知道談紀瑤心裏在想些什麽,見她久久不說話,不禁有些不耐煩,“談紀瑤。以後都不要再打電話給我,我不想聽到你的聲音,更不想記得這個世上還有你的存在!”說著就猛然掛了電話。


    談紀瑤又是一愣。


    風水輪流轉,如今錯的是她,就應該接受懲罰。


    隻是……


    抬眸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她忽然想去拜祭一下蘇域。


    蘇以素掛了電話氣還沒消,手機又不知死活地響了起來,她以為又是談紀瑤打來的,便看也不看就接了,張口就罵,“說了叫你不要再打過來了!你怎麽就這麽陰魂不散!”


    聽筒裏卻傳來阮年弱弱的聲音,“以素……我……我什麽時候惹你生氣了?”


    “額……阮年啊……”蘇以素這才知道自己搞錯了對象。連忙幹笑一聲,“有事嗎?”


    “以素……”阮年用盡自以為最委屈的聲音,“你明明知道我在樓下等你,為什麽要裝作看不見轉身就走回了宿舍?”


    “……”被戳穿的蘇以素不由得有一絲尷尬,連忙胡亂地找了個借口解釋道:“那是因為……我以為你隻是恰好路過,看到我在窗外。就跟我打聲招呼啊……”


    “以素,這個理由,好蒼白。”


    蘇以素索性板起麵孔,“那你接不接受我的這個理由?!”


    “接受……”阮年悶悶地答道,隨即又恢複了鬥誌。“那麽,以素,現在你知道我在樓下等你了吧?那你是不是該下來了?”


    “……沒心情。”


    “嗚嗚……以素……你連敷衍我都不願意了嗎?直接就一句沒心情?”


    蘇以素默默地歎息一聲。。


    阮年終究是阮年,他可以逗她笑,可以讓她瞬間如同打了雞血一樣充滿活力。


    但是,這一刻的他卻讓她有些煩躁。


    可是她不能怪他。


    因為,她心裏的傷,他不知道。


    是她自己要瞞住所有人,所以就算再痛,她也必須要和平常一樣,笑著去麵對身邊的這些朋友。


    可是,她怎麽能做得到呢?


    做不到的。


    而且阮年他……


    想到這裏,蘇以素深深呼吸一下,擠出一絲笑容,淡笑道:“阮年,你知道我回家回了將近十天吧?”


    “……知道,所以我才……”


    蘇以素卻打斷他的話,“那你可知道我回去幹什麽麽?”


    “不知道……”


    “那我現在告訴你,阮年,我回去,是見男朋友的。你若是不信,我可以給你發照片。”


    反正……手機裏和沈北丘一起拍的照片多得是。


    額……沈北丘……


    想到沈北丘,蘇以素頓時愣住了。


    她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想起沈北丘?


    阮年卻不知道蘇以素的心思,聽著蘇以素的話,眼底不由得有些黯然,“所以,以素,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你都是要徹徹底底地拒絕我了嗎?”


    蘇以素有些愧疚,卻還是堅定地答道:“是!”


    阮年抬頭望著那扇無人的窗,悲戚一笑,“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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