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蝕岩洞裏麵,林凡看著臉色越來越差,而且心跳也越來越慢的洛素素,心裏也是焦急萬分。


    如今他自己亦是萎靡不振,若再放血給洛素素,他著實難以支撐下去。


    林凡恨自己僅差一線就無法突破,若此刻已然突破到練氣三層,一切困境都將迎刃而解。


    恍惚間,林凡仿佛又瞧見那身穿藍衫的女子,她將自己大半的水贈予了他。良久之後,這藍衫女子的模樣竟與師父洛影重合起來,林凡已然分不清她究竟是洛影還是洛素素。


    忽然,林凡再次清醒過來,他深知自己也堅持不了多久了。但無論如何,他絕不能讓因自己而陷入險地的女子先一步離世。


    想到此處,林凡不再猶豫,再次割破自己的手腕,將血送至洛素素的口中。


    林凡的傷口具備自動愈合的能力,可他已下定決心,一旦傷口有愈合的跡象,便立刻再次割破。他心底深處隱隱有種感覺,洛影就是洛素素,不然她怎會如此令他心動。


    不知割了幾次,林凡忽然感到一陣困意襲來,他知曉自己已然到了極限。


    他未曾料到,自己最終竟無法走出這片沙漠,更離奇的是,會與一位同樣姓洛的女子共赴黃泉。洛素素,洛影……


    林凡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心想自己或許本就不屬於此地。如今即將離去,且臨死之際能與心儀女子相伴,心中已滿是慰藉,再無牽掛。


    昏迷之際,他腦海中唯有洛影和洛素素的身影交錯浮現。時而師父,時而洛素素,而後又相互交融,他索性不再分辨,隻覺隻要有一人在側,便已無憾。


    ……


    不知過了多久,洛素素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月已中天,整個洞口被月色照得通亮。忽然她察覺到自己的麵紗已被掀至一旁,心中頓時一驚。


    緊接著,她看到了林凡放在她嘴邊的手腕,傷口處血跡已然結痂。


    她小心翼翼地挪開林凡的手,這才發現林凡倒在沙地裏,昏迷不醒,一隻手仍環著她的腰,不過他的嘴角還帶著一絲微笑。


    洛素素瞬間明了,是林凡的鮮血救了自己。若非他,自己早已命喪黃泉。


    林凡拚死將她帶出沙蟲的包圍,又以血相救。可他為何要救自己這個萍水相逢之人,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給了他一袋水?


    除了藍芋的救命之恩,這是洛素素首次深感自己虧欠眼前這位年輕男子。


    盡管她也深知自己未必能活下去,但這份虧欠之感卻無比真切,哪怕即刻死去,也是債台高築。


    洛素素從未與男子如此親近過,且被眼前之人抱著狂奔了兩日一夜。身下的男子雖臉色蒼白如紙,卻帶著微笑,不知在夢中遇見了何事。


    洛素素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撫過林凡的臉龐,上麵沾著些許沙土,卻線條硬朗,無一絲贅肉。指尖觸碰到他臉頰的瞬間,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若有若無,難以言喻,更難以捕捉。


    他死了嗎?


    洛素素心中湧起一陣淒涼。她尚未尋到寧輕雪,便要將性命丟在這沙漠之中,也算償還了藍芋姐的恩情。可眼前這男子的大恩,又該如何報答?他已逝去。


    他以血救了自己,雖自己也命不久矣,但終究是他先一步舍命相救。洛素素不明白林凡為何如此,她甚至能想象到,若沙蟲追來時,林凡拋下自己而保住背包,定可保全性命。


    可他毅然舍棄背包,緊緊抱住自己。她那顆從未為外事所動的心,竟因一個陌生人而泛起漣漪。


    她的記憶簡單而純粹,五歲起便被帶入學藝,十二年後,才回去答謝藍芋姐一次。她所在之處乃是隱門,所學為華夏古武一脈。


    隱門之人嚴禁涉足紅塵,而她所屬的靜門一脈更是與世隔絕。此次能出來助藍芋,其中艱辛唯有自己知曉。


    除了報答藍芋之恩,她再無牽掛,記憶僅存五歲前的都市生活與五歲後的隱門修煉時光。平淡無奇,卻也單純質樸。


    雖有一顆年輕熾熱的心,卻從未因外界之事而有所波動。在她眼中,除了修煉功課,世間再無其他。


    然而今日,一位陌生男子為她舍命,那顆古井無波的心竟有了波瀾,不為別的,隻為這份救命之恩。


    隱門中人天性淡漠,皆專注修煉,無人會舍命救人。可洛素素初次出山,便遇此等為救她而不顧生死之人。


    或許當他拋下背包之時,便已做好最壞打算。


    他為什麽要這樣?


    洛素素發覺自己難以抑製內心的情緒,竟無法忍受林凡的離去,視線漸漸模糊。她深知此舉不妥,卻無力自控。


    “素素,我們這一脈修煉的功法乃是靜心訣,切不可因任何事而情緒波動,忌喜、忌憂、忌怒、忌傷……務必保持心境平和……”


    師父的話似乎還在耳邊,可洛素素就是無法平息內心的哀傷。


    她不知師父如何能做到心如止水,自己卻連一個陌生人的生死都無法釋懷,為何會如此?即便自己虧欠他一條命,且自身也將不久於人世,為何仍這般悲痛?


    突然,心口一陣劇痛,似有修為離體之感,“噗”的一聲,洛素素一口鮮血噴出。望著地上那灘殷紅濃稠的血跡,她眼中閃過一絲哀傷,難道這便是功法的反噬?


    她再次低下頭,看著緊閉雙眼的林凡,淚水終於奪眶而出,滴落在林凡臉上,又滑入他口中。洛素素不禁遐想,若自己的淚水全部流入他口中,他是否能蘇醒過來?


    林凡在無盡黑暗中,忽見一泓清泉,隻覺口渴難耐,縱身撲入。泉水入喉,卻量少且苦澀。他張嘴等待著落下的苦澀泉水。


    洛素素的手忽然察覺到林凡的心跳,雖微弱卻仍在跳動。他還活著!洛素素心中大喜,若再有水源便好了。


    她不假思索地拿起林凡手中的刀片,割向自己的手腕。鮮血湧出,她急忙將手腕湊近林凡嘴邊,欲讓他飲下。然而血太濃稠,林凡難以吞咽。


    焦急萬分的洛素素再次落淚。她在手腕上吸了一口血,哺喂到林凡口中。


    但僅這一下,她便體力不支,同樣陷入昏迷。她的血太過濃稠,片刻便已凝固。


    林凡感到那苦澀泉水瞬間變得粘稠起來,嘴唇似觸碰到一片柔軟。他下意識地吞咽一口,丹田竟湧起一股熾熱。


    林凡漸漸清醒過來,隱約猜到發生了何事。那夢中粘稠之物原來是洛素素的血,柔軟之感便是她的唇。他心中滿是感動,隻是不知那苦澀泉水究竟為何。


    除了師父洛影之外,林凡首次被一名女子觸動內心。他不喜落淚,亦從未流過淚,此刻卻眼眶酸澀。


    林凡欲阻止洛素素的自傷之舉,可此刻他必須全力衝擊練氣三層,唯有突破,才能挽救兩人性命。


    洛素素抬手輕輕拭去林凡眼角的淚痕,喃喃低語:“芋姐說今日是我的生日,沒想到竟會在此處度過此生最後一個生日。”


    言罷,她緩緩倒在林凡身上,暈了過去,她的嘴角和林凡暈過去一樣露出了一些笑意。


    無論能否救得林凡,她已傾盡所有。從此不欠任何人,可了無牽掛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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